“伪君子,你不会是想身份暴露之后,你还能畅通无阻的回到南月国吧?”又一次被追兵所扰,楚江离出言讥讽道。
南月谦端坐在被迫停下的马车中,仍手拿着一卷书细细阅读,丝毫不被马车外的打杀声所扰。闻言只是抬起头瞥了一眼楚江离,目光又落回手中的书卷上。“这一点你自不必担心,一定会让你完好无损的到达南月国。只要,你别想着逃跑就是。”
越往南,天气逐渐回暖,楚江离好好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做春回大地。此时的她身子逐渐好转,已换回一身轻薄的红裳,只是仍然被南月谦强迫穿上了厚厚的披风。她望着南月谦手中的书,“伪君子就是伪君子,顺手牵羊还敢在失主面前明目张胆的看,无耻至极。”
南月谦手中所捧之书,正是楚江离的《兵法策论》。那是大易朝兵法大师召崇所著,里面记载了他的用兵之道,为历来兵家必争之物。只是它随着大易朝的灭亡而消失了踪影,现今还有许多人在暗中寻找这本《兵法策论》。
他合上了书,对楚江离道:“这本《兵法策论》从何而来?”
“伪君子,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在你设计了我一遭之后?”楚江离道。
南月谦翻了翻手中的书,“书页老旧泛黄,还有诸多破损,里头也有诸多标注。离儿,若我与你交战,那必是一场苦战。”
楚江离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南月谦话锋一转,又说起别的来。“离阳盛为了所谓大易朝余孽,已杀了诸多百姓臣子。想必《兵法策论》的消息,他会很乐意知晓。”
楚江离嗤笑道:“你在背后捅我一刀还不够,还打算去向我国陛下高密?我可真是得说一声,真是个翩翩君子呢。”
南月谦轻叹一声,执了她的手,“你当知晓我只是在提醒你,你还要欺骗自己到何时?那个给你《兵法策论》的人,绝对与大易朝脱不了干系。如若大白于天下,那么你将立于何地,整个三国都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包括你所珍视的亲人,以及知交好友。”
楚江离抽出手,断言道,“你派人去过秦山了。”
秦山乃她师父清修之地,楚江离自小便是送入了秦山习武。她自小与其师父师姐在一起,他们就相当于楚江离的亲人。所以,当风解语一再做出背叛之举,她仍是不愿回击。在这个世上,唯有亲人是她无法舍弃的。
而南月谦此举,无疑触了她的逆鳞。楚江离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伪君子,你是了解我的。”
手落在腰际,握住了霜冷剑的剑柄。南月谦心脏一缩,尖锐的疼痛蔓延开来,一瞬即逝,让他分不清是错觉还是真实。原来是不愿的,终究是多年知己好友,怎忍受得住二人从此拔剑相向的痛楚。
楚江离很多次拿剑指着他,可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剑还未拔出,便感觉到了那森森的寒气。南月谦的手也抚上了翠玉笛,声音显得有些冷凝,“你猜我有没有派人去过?”
楚江离未发一言,始终盯着他的双眼。马车外的打斗声止,可谁也没有出声打断二人。半晌过后,她放开了霜冷剑,“伪君子,你还是喜欢这种无聊的游戏,若是我没猜中呢?”
南月谦淡笑不语,索性拿起翠玉笛,“我给你吹一曲。”
“那么便奏《三月流音》吧。”楚江离道。
春筑湖畔吟一曲。
只一句,芳菲歇。
公子翩翩若谁与?
流水小桥,楼阁殿宇。
美人凝眸蹙。
白云飞卷映雀鸟。
几步诗篇一朝就。
莫问谁家俊才子。
春日溶溶,湖光如镜。
贪看好风景。
楚江离启唇而歌,应和着南月谦的笛音,外头的人也收拾完毕,驾着马车重新启程。
曲毕歌尽,南月谦收了翠玉笛,只听得外头夏欢兴奋的声音传来,“相传中亭公子在游春筑湖之时,同在湖畔赏景的佳人一见倾心。当日二人在春筑湖携手同游,吟诗作对,这才作出了南月著名的《三月流音》。今日听得离姑娘歌一曲,仿佛这曲子就是为离姑娘而作的。实不相瞒,属下也听过不少人传唱《三月流音》,可无一人及得上离姑娘。”
楚江离凝神想了想,她确实去过春筑湖,也在那里遇到了秦中亭。之后他便作出了《三月流音》,倒是未曾想过那是为她而作。
“原来如此么?以你的容色,也确实称得上是佳人。”南月谦道。
楚江离斜眼道:“及不上你,南月第一美人。”
瞥见他又拿起《兵法策论》,楚江离一把抢过。“还有心思看书,你就不心疼一手创立的望风堂?”
霁月公子乃南月国太子,那么他所创立遍布三国的望风堂,其存在目的就很值得怀疑。高狄元必然会把高狄国所有的望风堂清扫一遍,将南月谦的棋子通通除去。至于离阳皇,鉴于南月国太子娶了离阳国的郡主,两国为盟国。明面上或许不会做什么,但暗地里的排查定是少不了。
而离阳国两头结盟的处境,也不好过。现在大概想借着南月谦这把火先吞下高狄国,之后再图谋南月国。
而南月国呢?
楚江离又看了一眼南月谦,他想怎么做,看样子是要先攻高狄,但又能料得到是否真会如此?
南月谦道:“我的望风堂不过是普通医馆,有何可担忧的?”
是了,以他的谋算,怎会平白遭受这损失?自己真是白担心了。
“不过,还多亏了你。”南月谦接着道。
他缓缓说起事情的经过。
在接到圣旨上仰星城的时候,楚江离曾带着楚北棠偷溜去玩。走到高狄国境内,遇上了被内贼追杀的高狄元等人。那时,楚江离重创文松与石惊二人,致使高狄元带着二人前往黑凌城寻找南月谦医治。
南月谦表示不做亏本的买卖,在与高狄元密谈之后,做成了一笔交易。而那比交易,便是无论如何,不得伤害望风堂中的普通人,不得摧毁望风堂。
“你竟在那时就有了谋算?!”楚江离惊道。
这个伪君子,真是深不可测。“那离阳国……”
她想到南月谦早在那时便为望风堂留了后路,没道理会漏掉离阳国的。果然,南月谦道:“我将离阳国所有的望风堂都送给了离阳行。”
楚江离深知南月谦的秉性,知晓他当然不可能白送。大约是将所有的收成送给了离阳行,而南月谦这厮仍然是望风堂的主人。纵然是多年好友,此刻她仍不得不为南月谦折服。这个人,真心惹不起,谁都躲不过他的谋算。
“伪君子,你……真的很可怕。”
南月谦笑了,那是放下了君子伪装的笑。他暗夜里的魔,躲在暗处,却开出世间最美的花朵。一步一步引人靠近,却让人心甘情愿的沉沦。暗夜里的白昙,悠悠的开放,你不知道,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再也逃脱不了。
黑漆漆的眼眸充满魔魅的色彩,他道:“离儿,能与我齐名的你,又岂是简单人物?”
“这名声似乎是你造就的吧。”楚江离道。
南月谦拿过《兵法策论》,变回了那个有着君子遗风的霁月公子。“若是某人不想,我又如何做得?”
“怎么做不得?”楚江离反驳道,“你若做不得,如何我会嫁予你?”
你真的不愿么?南月谦的眼神表露出这个意思。
楚江离默然,愿与不愿,那皆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做了选择,那么就表明是愿意的。叹了口气,楚江离躺倒在榻上,“我只是想不通,用上你的阴谋阳谋,达到目的的方式不止这一种。为何,为何一定要选择这种方式?”
为何,他也在想这是为何?
“这还有什么,一个男子想娶一个女子为妻。不论他有什么其他目的,其中必然有一个目的。”夏欢不甘寂寞的再次开口了。
楚江离问道:“什么目的?”
索性在马车帘外,看不到南月谦的表情,她继续道:“那就是这个男子真心想娶这个女子。换言之,就是这个男子喜欢这个女子。”
这个伪君子喜欢她,怎么可能?
他喜欢这个女人,怎么可能?
二人对视一眼,满眼皆是复杂的情绪。
楚江离在想,这个满脑子阴谋诡计的黑心伪君子,根本连真心都没有,谈何喜欢旁人?他说过要自己信他,可信了之后就被落入了他的算计之中。她可清楚得很,南月谦娶她根本就是为了楚家军。
南月谦在想,这个狠心冷情的女子,四处拈花惹草却不自知,麻烦不断,日日被人追杀,名列明今楼榜首。被其师父与外公教得满心满眼皆是家国百姓,为了旁人牺牲自己。你又不是观世音菩萨,如何救得了天下人。这样的蠢女人,他怎会喜欢?
可是……
每次受伤他焦急关心的神色不似作假。
可是……
那日问他是否如江鸿羽一般时,那悲伤的神色至今还在脑海。
各自移开目光,一个看书,一个躺下假寐。只夏欢坐在马车的车辕上,生怕一时嘴快被二人责罚。等了许久没有动静,她这才放下心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