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离苦着脸,一双眼睛眨呀眨,表情与楚北棠撒娇时候的可爱模样别无二致,任是谁都会心软几分,可楚辛儿夫妇权当没看见。
“阿离,这些男子为父都亲自见过,比城中流传的那些画像真实许多,你就放心吧。你看有没有中意的?”高梓然在楚江离面前展开一幅幅的画像,离阳行、江麒跃、萧随朝等人赫然在列。还有一个与江麒跃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大概是江麒跃口中的大哥,江鸿羽。
楚江离很佩服自家爹爹真的一个一个亲眼考察过这些男子,可也很头疼。“爹,娘,皇上既然有了这个主意,便不会让我嫁出去,也没人敢娶。要知道,皇上的脾气有些……莫测,随意动作反而会弄巧成拙。我们何不静观其变,再待时机。爹娘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想好对策的。”
“唉,阿离说得也对。”楚辛儿和高梓然对视一眼,说道。
“爹娘放心吧,我的武功天下少有敌手,嫁去高狄反而是好事。”因为,她的家人在离阳,这样一来反而有些束手束脚,顾忌良多。在高狄,凭她的武艺想要逃走还是可行的。
显然楚辛儿和高梓然想到了这一点,不由有些情绪低落。
“对了,”楚辛儿突然想起什么,她从另一个画缸中拿起一幅画轴,边说边展开,“那这位呢?”
画卷上是一个白衣男子,俊美无俦的面容,嘴角带着熟悉的温柔浅笑。漆黑的眸子如夜,点缀着点点星光。整个人如同沐浴在朦胧的月色下,笼罩着一层柔和光芒,如仙似幻。身材颀长挺拔,腰间别着一支翠玉笛,笛上用穗子挂了一颗流光溢彩的血红色珠子。
“他怎么?”楚江离一眼便将画像仔仔细细看了个透彻。
“就在你来之前,夕画还来打听过霁月公子的事情。”楚辛儿道。
楚江离顿时哭笑不得,自己爹娘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她并没有接话,只是道:“爹娘,你们把一个外人画得那么好看,却不画一幅女儿好看的画像,女儿吃醋了。”
于是楚辛儿夫妇被楚江离哄着开始为她画像,画好之后被楚江离一顿猛夸,然后就忘了先前的事,愉快的放她离开了墨梅院。
翌日,琉玉宫。
琉玉宫大气精致,一砖一瓦极尽奢华。瓦是顶好的琉璃瓦,阳光所到之处反射着点点金光,宛若金沙铺就。石阶与栏是上好的汉白玉所筑,润白的回廊将整个宫殿围绕,恰似人间仙宫。
走进殿内,柔软如一泓水的鲛纱,雕刻精美的玉质屏风提有南月第一才子中亭公子的诗词。紫檀木的桌椅,大易朝流传五百多年的青瓷花瓶,离阳玉雕大师玉半弦亲手所制的珠帘……
整个琉玉宫更像是一个藏宝阁,网罗天下珍宝。只因为,这里面住了离阳最尊贵的公主,离阳兮。一阵珠帘相撞的清脆叮咚声响起,而后落下,从中走出一位晶莹剔透的琉璃美人。那美人嘴角带着浅笑,澄澈的眸子如同山巅雪水,平和,明净。
“公主,越音宫的宴会快要开始了,皇上刚派人过来说请公主过去。”絮儿上前对离阳兮道。
“嗯。霁月公子已经来了?”离阳兮偏头问絮儿。
“是的,公主。”絮儿偷眼瞧离阳兮的神色,心头有些好奇,有些担忧,还有些隐隐的欢喜。霁月公子何等温柔的一个人,如果能和公主在一起真是太好不过。就是,皇上这边……
离阳兮的声音有些飘忽,“越音宫地处偏僻,周围宫殿很少,又靠近御花园,机会很多呢。”
“公主,你在说什么?”絮儿还当自家公主说的是能够接近霁月公子的机会,一向对男女之事看得很淡的公主殿下突然间这么直白,她一时有些就惊讶。
离阳兮随意扫了一眼便知絮儿在想什么,只是笑笑不说话。这丫头跟在她身边很多年了,心思不是一般的简单。霁月公子,与他谈话很舒服,像是被一弯温暖的水包围,却也只能仅此而已。
御花园,莲池旁边的一处小亭里,楚江离百无聊赖的看着池中的莲花。池中之莲品种繁多,雪白、淡粉、血红、淡紫、嫩黄等缤纷艳丽。也没有铅华院中的莲花恣意生长,挤满了整个池子。御花园中的莲娇艳、富丽,错落有致,每一株都精确长在它自己的位置上,组成一幅优美的画卷,供来人观赏。
两相比较之下,楚江离还是更为欣赏铅华院中的血莲花,任性又随意,可爱得紧。叫人看了便觉生机勃勃,宛如夏日的烈阳般侵略性极强。只要看过,便难以忘怀。
“这不是我们的郡主殿下吗?怎么一个人在这看莲花?这莲花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本公子。”一个轻佻的声音从亭外传来。
楚江离头也不抬,懒洋洋的答道:“江二公子此言差矣,诚然池中之莲要比江二公子的容颜要好看几分。我若弃莲而看你,怕是我的眼睛会不高兴。”
“楚江离你竟然说本公子的容颜会污了你的眼睛!?”江麒跃夸张的瞪大眸子,气得不轻。伸手就要抓楚江离的胳膊,打算好好“理论”一番。却不知,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他的后背,墨色渐浓。
他身旁的英俊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头一看,并未发觉任何异常。伸手将江麒跃稍稍扯开一些,“麒跃,别胡闹。”
即使平日关系要好,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做出抓女儿家手臂的无礼之举。况且这是在宫中,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直呼郡主名讳,这是不敬之举。
江麒跃的大哥江鸿羽,比昨日画像中的还要更有风姿一些。较之江麒跃的跳脱与吊儿郎当,江鸿羽是典型的大家子弟做派。有风度,知礼节,进退有度,心性沉稳。“舍弟无礼,玩笑之举,还请郡主不要见怪。郡主——”
楚江离扭头,一张欺霜赛雪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二人面前,嘴角微弯,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我若是非要见怪,你待如何?”
江鸿羽的心重重一跳,一时有些发怔,没了言语。她的眸子好似被一层浓雾挡住,他看不清她是认真的还是只是玩笑之举。如果她真的责怪,他要如何做?
见着江鸿羽认真思考的模样,楚江离突地笑了。笑声清越若金石击磬,自有有一派恣意飞扬,“好了,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用不着你苦苦思索要怎么向我赔罪。”这人真是如江麒跃所言,正经得像是南月那些满嘴礼义廉耻的文人一样,但是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大哥,我早就与你说过,郡主是我的好友,怎么会怪罪于我呢。”方才还气得不轻的江麒跃,转眼又是一副与楚江离“兄弟情深”的模样。
楚江离懒得搭理他,亭中有些茶水点心,招呼江鸿羽坐下品茶聊天。越是交谈,江鸿羽越是发现楚江离的不凡。她一介女子,说的话却往往能够一语中的。往日自己所烦忧的事情,在她闲闲的几句话之下顿时茅塞顿开。言语之间,能够感受到她对平民百姓的关心。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江麒跃在他耳边提及楚江离的所作所为,他明白她是一个内心柔软的女子。
楚江离眸光湛湛若凌凌湖面,望着她的清眸。江鸿羽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这股情绪在胸中激荡,几欲喷薄而出。楚江离……
整个谈话过程中楚江离的名字一直在脑中盘旋不去,“郡主……很不一样。”江鸿羽调整好自己的心绪说道。
楚江离正欲问他哪里不一样,一个白色身影走了进来,身边还跟了一个含羞带怯的……楚夕画。
“这亭中倒是好景致,离儿独享美景似乎有些不妥?”南霁月对江家兄弟略一点头,优雅落座,眸光落在楚江离的脸上,略略停了几秒。
为了显示郡主的身份与皇室威严,楚江离今日不仅穿了郡主服制,还装点了一下妆容。眉似远山黛,眼若含秋波,肤似晶莹玉,唇若赤莲花。往日素颜便已丽色无双。今日薄施粉黛,已显倾城之姿。
一支镂空蝴蝶金步摇,随着楚江离的动作轻轻摇动,点缀在乌黑的发间,丝毫不显俗气,却是贵气逼人。若说平日的楚江离是红裳恣意,像是她铅华院中一池怒放的血莲。今日的楚江离就是高高在上,生于金雕玉砌之中的一朵富贵花。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南霁月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早已掀起了波澜。
听得南霁月对楚江离亲昵的称呼,剩余三人皆是脸色一变。江麒跃很好奇,一双眼睛滴溜溜在南霁月与楚江离之间乱转。江鸿羽似乎惊讶过头了,脸色微微发白。楚夕画则是狠狠瞪着楚江离,这个狐狸精。
“伪君子,你这是……?”楚江离扬眉,扫了一眼站在亭中的楚夕画。可巧的是,亭中只有四个石凳,南霁月这一坐,愣是将楚夕画晾在了亭中,处于一种十分尴尬的状态。楚江离暗疑南霁月今日怎么这般举止怪异。
向来有君子遗风的佳公子对待女子一向温柔有礼,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况且,打断旁人说话这种事,也不是他这个君子该做的事啊!
闻言,南霁月神色未变,墨色的瞳仁却是闪过一丝懊恼。嘴角扬起温柔浅笑,“方才在来莲池的路上偶遇,楚姑娘正要来莲池找离儿,所以就一同过来了。”
“这样啊,”楚江离站起身,稍稍舒展了一下身子,“表妹找我有事吗?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她料到楚夕画不会放弃与南霁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一步不停往亭外走去。
果然楚夕画并不想离开南霁月身边,只听得她道:“不过无足轻重的小事,回去说也可。”
“郡主,你等等我!”楚江离走了,江麒跃顿觉无趣,也不在亭中待了。江鸿羽向南霁月与楚夕画二人告辞之后也追了上去,亭子恢复了安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