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因为太学师傅还病着,班固并未去太学,而是安静的坐在自己房内精读汉史。转眼间,太阳已然挂到了半山腰,发出懒懒的淡黄色的光芒,快到黄昏了。班固在书房打理着自己的书籍,将各种书籍按类归放于书架上,也没注意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这时,府里的小厮来敲门,来禀报,说是耿公子来了。班固赶紧让小厮将耿公子引进来,并吩咐他去准备些茶点。小厮速度很快,没多大会工夫就准备好了茶,端了来。
“来,换上,我带你去个地方。”耿异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两套衣服。班固走近,惊奇的看着这些衣物,发现跟平时身穿的衣物并不一样,于是疑惑地问:“这是……”
“这是胡人的装束”,耿异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套,开始换起来,一边说,“你也快换上,一会我还要给你化妆呢!”耿异催着,班固也就赶忙拿了剩下的那身衣服换了起来。
换好后,耿异又把班固仔细打点一番,直到耿异最后给班固贴好了胡子,左看看右看看,笑着点点头,说:“好了兄弟,你看看可还满意?”班固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这明明就是个匈奴人啊!跟自己以前竟然一点都不一样了!一时间惊讶得张大了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耿异看到班固这样吃惊,笑着走了过来,拍拍班固的肩膀,“兄弟这段时间可要辛苦些,每晚都需这样着装了。”
班固回过头看着跟自己一般装束的耿异,尤其是那两撮八字胡,不由大笑起来。耿异看看自己全身上下,觉得并无不妥啊。半晌才明白过来,定是班固未曾见过自己着胡人装束,觉得甚是可笑吧。
耿异笑着摇摇头,看着笑的前合后仰的班固,认真的说,“好了,别笑了,快,一会还有正事要做的。”
班固听到这,立刻止住笑,问:“耿兄,请恕小弟愚钝,我们这样装扮到底是要去做什么?”耿异低头笑了笑,“自然是去办大事。不过……”耿异顿了顿,看着班固,神色十分严肃,说道,“一定要紧随我身后,不可多言。否则会招致杀身之祸。”
班固闻言,知道耿异这么说定是关系重大,于是点点头,“耿兄放心,小弟听从耿兄的便是。”耿异闻言,点点头,带着班固出了班府。
出府时,天已黑。可这丝毫没有影响洛阳城的人群,洛阳城里夜里还是与白天一样热闹非凡。耿异并未带领着班固走灯火通明的大街,而是带着班固走街串巷,竟是些背街小巷。因为背街小巷来往人并不多,他俩人这样不同于一般汉人的装束倒也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是偶尔有经过的汉民,会朝他们看两眼,看他们的装束便知是胡人后,自然知趣得躲远了。
耿异三绕两不饶,来到了一个驿站,班固看是驿站,心下已知这应该是匈奴人来往于洛阳城中最重要的休息重地。刚想问耿异,想起出门前耿异交代自己的话,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耿异领着班固径直走进了驿站,有照看马厩的小厮见到来客立刻进屋回了掌柜的,这些班固都是看在眼里的。却见耿异并不慌忙,而是步履如常态一般,走进正堂。掌柜的见到来客已到,立刻上来招呼着,耿异随口应付着,并作出疲惫之态。
“掌柜的,来几斤烧酒,再来些牛肉。”耿异豪爽得吩咐着,这语气、神态与动作让不知情的人见到此状,定会以为这是个正宗的匈奴人。
掌柜一声“好嘞,客官稍等!”便吩咐后堂的小二准备酒肉去了。班固很是聪慧,一直留心注意着周围,看着掌柜吩咐小二时,时不时得将眼神往耿异与自己身上瞥来。再看耿异,却始终不见他脸上有任何异样,反而这一身装束将耿异一个完完全全的汉人变成了纯粹的匈奴人。
“来嘞,客官,您的牛肉跟烧酒!”小二老远便喊着,将肉跟酒置于几案之上。
“客官,可还需要些别的什么?”小二殷勤得问道,耿异大手一摆,“从草原上来的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只要有肉就行!哈哈哈……”
耿异大笑着,伸手抓起一整块牛肉开始狼吞虎咽得啃起来,小二尴尬的笑笑,退下去了。
“哎,这肉可比不了我们草原上的!一尝就是汉家人的牛肉!”耿异大声说着,顺便抱起一坛酒就往嘴里送。这让班固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哎,我说兄弟,你愣着干嘛,都走了多少天路了,今天好不容易到了洛阳城咱们的地盘,你还不多吃点!”耿异说着,向班固使了个眼色,班固干笑了两声,也不好推辞,便也学着耿异,拿起牛肉啃起来。
耿异随手拿起一坛酒扔给班固,“来,今天我们喝个痛快!”班固不想不应了耿异的景,便接过酒喝了起来。
小二看到这样的情况,进了偏殿。不一会,掌柜的便来了,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了不远处,干些不打紧的活儿,若有若无的总是向这边看着,仿佛是在监视他们一般。
班固自是谨慎,但是只是默默记在心里,他一直记着出门前耿异交代自己的话,切勿多言,切勿多言,所以,有什么疑问,也留着回去再问耿异吧!这驿站来来回回的匈奴商客很多,他们多是往来于汉朝做生意的,或者丝绸,或者茶叶,或者其他商品,倒也并无特殊之处。
期间,耿异摇摇晃晃欲起身,班固见状,刚想伸手扶一把,只见耿异一把推开自己的手,“哎,我没事!兄弟等我出去方便一下回来咱们继续喝!”
班固看着耿异,实在想不出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不成就是拉着自己来这里喝酒吃肉的?耿异也不像这样的人哪!班固挠挠脑袋,不想了,他要喝就陪着他好了。
半晌的工夫,耿异才晃着身子走进来,边走边喊叫着,“小二,再来几斤烧酒!真是痛快啊!”走过来,一屁股坐定,班固刚想来劝劝,耿异使过一个眼色,言下之意是不要管,就尽管坐着喝酒就好了,班固也不好再有任何动作。等着小二的酒一上来,又是抱着坛子,开始喝,时不时还催促班固,“快喝呀,兄弟!喝完回家一觉睡到他明天日上三竿头!”班固自然笑着,不推辞。
这喝的也有几个时辰了,耿异喝着大笑着,班固也跟着是不是大笑一两声,却见掌柜的始终站在不远处,一刻也未曾离开过。
等到驿站快打烊了,掌柜的走过来,笑着对耿异、班固二人说,“客官,不好意思,今日驿站要打烊了,楼上的客人也都要歇息了,望二位客官谅解,要不明日再来?”耿异摇头晃脑的说,“哎,那怎么行,今日还没喝够,我这一路上都忍了好久了,哈哈哈……”
掌柜的面露为难之色,班固见状,拉起耿异,朝掌柜说道,“真是不好意思了,兄长今日高兴,喝的有些多。”掌柜笑着摇摇头,“哎,来这的客官第一天都是这样的,大多是赶路赶得辛苦呦!”掌柜看着班固,话锋一转,用了几句班固听不懂的语言问了什么,班固心下有些发愣,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刚想发问,却见身旁的耿异要胳膊杵了一下班固,然后装作没站稳的样子,一个趔趄,朝掌柜身上倒去,掌柜的自然伸手扶住耿异,这时,耿异也说了几句同样让班固不明白意思的语言,只见掌柜的闻言,笑着又用那语言答了两句,便交代班固,“照顾好你家兄长。”班固忙走上来扶住耿异,又腾出一手,将钱给了掌柜。班固扶着耿异一步一踉跄的走出门去,掌柜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掂了掂量手中的钱,笑着摇摇头。
班固一路上扶着耿异,耿异还不时胡言乱语,大喊大叫几声,“我没事,你,你别扶我!想在草原上,我能吃下一头牛,喝下整个锡尔河那么多的酒!”班固看着耿异,摇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穿上了胡人的装束就成了胡人了?只怕耿异今天是喝得太多了些。
班固拖着耿异,踉踉跄跄走了几条街,离驿站越远,耿异胡言乱语、大声喊叫的就越来越少。班固以为耿异是喊累了,这会怕是酒劲上来了,回家就要蒙头大睡了。一边拖着重的跟头牛一样的耿异,还要时不时擦擦脸上的汗,一边还要看着脚下的路,免得一不小心,俩人都载个大跟头。心想自己也真是辛苦,非要陪着他出来就干了这么些无厘头的事啊!
俩人几乎是一步一蹒跚,眼看着要拐进另一条街,正在拐角处,耿异忽得甩开了班固扶着他的手,班固以为耿异又怎么了,赶紧上前,却见耿异推了自己一把,看着汗流浃背的班固,做了个鬼脸,笑着说:“好兄弟,今天的戏演完了,别扶着了,我好着呢!”然后站好了,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服,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又恢复了风度翩翩的一个君子,看着也确实是一个极为正常的人。班固很是吃惊,这,这耿异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啊?!耿异也不多加解释,“赶紧走吧,快些离开,以免有人跟踪。”说完,迈着大步离开,班固愣了一下,回过神也赶紧跟着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