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嫣说:“还能是什么关系，这不明摆着的嘛，除了兄妹姐弟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

李娜抬头问:“赵开诚的姐啊，赵开诚有多少个姐姐啊！”

林如嫣缓慢地说:“四个姐姐，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兄妹八人！”

李娜沉默了一会:“孩子这么多，日子一定不好过！赵开诚从小受苦了！”说着眼睛湿润起来。

林如嫣也悲伤地说:“你又小几岁，没有赶上，那个时候都是这样，孩子多，收入少，能吃饱饭就是好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常有的事！”

林如嫣和李娜折身返回餐厅，来到女人身边。

女人没有理会她们两个，继续干活。

林如嫣和李娜望着女人一会儿，两个人手扶着女人，同时说:“姐，坐在休息一会吧。”

女人放下手中的活，坐在她们两个中间沉默不语。

林如嫣问:“姐是开诚的姐姐吧！”

女人点点头:“开诚是我三弟，我是她四姐，赵春兰。”

两个人出于礼貌和关心问:“四姐，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春兰两眼含泪:“男人死了。”

林如嫣和李娜赶紧安慰:“四姐，对不起，节哀顺变！”

赵春兰点点头:“一切都过去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林如嫣和李娜关心地问:“四姐，我们和开诚是要好的朋友，以后有什么过不去的事，说一声，我们共同度过！”

赵春兰啜泣着:“你们的心意我领了！男人就这样走了，我的天塌了，撇的上不上下不下的，该怎么办呢！”

林如嫣问:“姐夫是怎么走的？”

赵春兰啜泣着:“累死的！三个孩子，家里几亩地，农忙回来种地，农闲的时候外出打工，也没有技术，干的都是体力活，和邻居几个人去外地卸水泥。正月初六才给大儿子订了婚，花了十来万，下秋来结婚又要很多钱，为了多挣点钱，没有等到正月十五就去了，到了那里没有三天就累死了。”

林如嫣和李娜问:“工地就没有赔点钱吗？”

赵春兰:“不是在工地，也不是在厂里，在水泥厂外边，自己找活，有需要卸水泥的，就随车走了，卸了水泥就结账。找谁赔啊！不仅没有挣到钱，又花去了很多钱，我一个女人上哪弄钱去，都是开诚管的。”

林如嫣和李娜说:“四姐也不要为难，亲帮亲，开诚是你弟弟，他应该管的。”

赵春兰点点头:“我们的亲戚都是穷亲戚，谁家有什么事都找开诚，开诚也不容易啊。开诚就是心肠好，无论谁有困难，亲戚朋友，只要找到他，他都是一口答应，然后就坐在那里捧着头发愁，之后就出去转一圈，他是拆了东西补西墙，挖新窟窿补旧窟窿。这次开诚更是作难不小。男人突然走了，把一窝子孩子撇给我了。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日子没有了天，该有多难啊，如果没有开诚，这个槛过不去啊。男人本来是要火化的，我不愿意，男人是个老实人，一辈子没有干过坏事，虽然没有本事，待我很好，人死在外面，不能不回家，当时大家都劝我，火化了吧，打官司还能给孩子挣几个死钱，不火化，不但弄不到钱，反而得花钱，现在不为死人着想，得为活人着想，为了以后日子好过一点，还是火化了吧。我死活不同意，可是又没有办法，只知道哭，开诚知道我的难处，对我说:‘四姐，这事还是你决定，别考虑钱的事，从感情上说，你决定吧。我哭着说:‘给钱千千万万我不稀罕，我要你姐夫回家！’开诚肯定地说:“既然四姐这样决定了，就这样决定了，把姐夫运回家。’运尸费贵啊，七八万，加上买衣服的钱，还要四处打点，算下来开诚花的少说也有八九万。人是运回来了，得把他送到老坟里啊，手里没有一分钱，我还得找开诚，开诚对我说:‘放心吧，姐，我要四姐夫走的风风光光的，棺材买好的，多买些纸扎，多摆几桌酒席，再请班子唢呐对，不就是几个钱吗，钱算龟孙，花了再拼。’又是开诚管的，把他四姐夫风风光光地送到了老坟。刚把死人的事解决好，活人的事又来了。儿子正月初六订的婚，听说孩子没有了爹，正月十五要退婚，这算什么事。媳妇娘家说了不退婚也行，再拿三十万，人家还说，这钱人家不要，等闺女进了们带回来，这是人家怕闺女进了我们家的们受苦啊，多要几个钱也没什么说的。男人才走几天啊，如果就这样把婚事散了，孩子又没本事，以后娶不上媳妇，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啊，我不得不哭着找开诚，开诚见了我，第一句话就说‘四姐，以后你找我办事，别哭行不行，哭的我心里难受，有什么事说一声不就好了，回去吧，坐在家里别动，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想，等着新媳妇进门吧，我去她娘家一趟，保准成。’不知道开诚又给媳妇娘家送去多少钱呢。这死人走的安心，活人办的圆满，都是开诚一个人的功劳。开诚懂亲情啊！两位妹妹，你们不知道，这没有男人的日子有多难过！”

李娜深有感触地说:“是啊！没有男人的日子真难过，可是有个渣男的日子更难过！”

林如嫣叹口气:“什么都别说了，我们不是还有开诚的吗？”

赵春兰拉住林如嫣和李娜的手:“你们和开诚大小差不多的吧，看你们多年轻，都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再看看开诚，操的像个大老头子，头发也白了，眼睛也花了，他心里装的事多啊！开诚在你们这打工，多挣几个零花钱，都是你们的功劳，开诚脾气不好，一定有得罪你们的地方，我是他姐姐，在这我替他向你们道歉，请你们多担待！”

林如嫣见赵春兰如此模样，想起自己失去男人的情形，不禁失声痛哭:“四姐，开诚大仁大义啊，不是开诚出手相助，我比你还惨呢！”

这句话也勾起了李娜伤心的往事，也控制不住痛哭起来。

赵春兰见两个人哭的如此伤心，拭去眼泪强装笑容说:“对不起，让你们伤心了，都别哭了，别人看见了会笑话的，富日子富过，穷日子穷过，再难也得过啊！”

林如嫣和李娜也拭去眼泪，勉强装出微笑。

三人又聊了一会，李娜问:“四姐，你们兄妹几个，开诚和谁感情最深啊？”

赵春兰说:“都是兄妹情分，哪有分别，都是一样的。不分彼此。不过三个姐姐出嫁早，两个哥哥分家早，我和开诚生活时间时间长点，有什么事，过不去的坎都是找我说说，我也帮不上忙插不上嘴，只是听他说，其实和我说了也是白说，他的事有时候我也不懂，他也不希望我能帮上忙，他也只是找个知心人诉诉心里的苦。”

李娜问:“四姐，开诚小时和现在一样吗？也和现在聪一样明吗？”

赵春兰说:“哪能一样呢。开诚从小笨的很。三岁会走路，五岁会走路，开始入学的时候学校不收，后来学校愿意收了，去了一天，他又不去了。”

李娜感到奇怪:“为什么啊？”

赵秀兰说:“开诚从小胆子小，怕见生人，那么多生人，他能不害怕吗？”

林如嫣问:“那怎么办呢，不能不上学啊！”

赵春兰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就是不去，送进去，自己又跑回来，就是不进教室，女孩不上学可以，男孩不上学怎么能行呢！长大没本事，弄不好连媳妇都找不到，父母没办法，就让我陪着他上学。有我给他仗着胆，开诚才愿意去上学。这是开诚帮我的第一次大忙。三个姐姐都没踩学校的大门，我是沾了开诚的光上了两年的学。后来开诚能独立上学了，不用我陪了，我也就辍学了。”

林如嫣叹息一声:“可惜四姐了，如果四姐能上学啊，说不定能考上大学呢！”

李娜叹口气:“重男轻女啊！”

赵春兰摇摇头:“当时都是那样，也不能怪父母，家里实在太穷了，上不起，女孩随便婆家就嫁人了，男孩不一样，不上学没有出路，总不能看着弟弟打一辈子光棍吧！说实话，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真不服气。第一次考试，我得双百分，班里第一名，开诚不知道考试怎么回事，胡乱画了一通，都是零分，当时开诚叫赵开疆，老师开玩笑说:‘赵开疆同学得分最高，正着看大零蛋，颠倒看110分，开诚听了高兴得逢人就说自己得了110分，大家都哈哈大笑。后来开诚明白了，110分就是0分的意思，红着脸说:‘我还以为110分是光荣呢，原来是最低分，耻辱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后来开诚终于开窍了，成绩飞速上升，二年级毕业后连跳两级直接上了五年级。’’

林如嫣和李娜止不住地笑起来，想不到赵开诚从小这么笨。

林如嫣突然想起了高三不见了赵开诚，便问:“四姐，赵开诚高三怎么突然不见了，他是不是转学了？”

赵春兰脸色大便，沉默了一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千万同着开诚提这事，他一定会吐血的！”

李娜打破砂锅问到底:“四姐，究竟怎么回事呢，也问过开诚，开诚都是沉默不语。”

赵春兰望着林如嫣和李娜:“你们问过他？”

林如嫣和李娜点点头，面带微笑望着赵春兰。

赵春兰又问:“他吐血了吗？”

林如嫣和李娜摇摇头:“他只是沉默不语，没有吐血啊。”

赵春兰不解地说:“怎么没有吐血呢，吐血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啊！”

林如嫣和李娜更加不解了，很想知道赵开诚到底出了什么情况，便手扶着摇晃着赵春兰说:“四姐，我们是开诚的同事，还是好朋友呢，告诉我们吧，求求姐了！”

赵春兰叹口气:“真不想讲那一段伤心的事，心痛啊！那年暑假，人家都放学回来了，我们就坐在大门口等开诚，开诚平常怕给人打招呼说话，都是趁天黑回家，等啊等啊，都大半夜了，还是不见开诚回来，大家都担心坏了。”

李娜也担心地问:“别出什么事啊！”

林如嫣轻松地说:“能出什么事，那天我回去很早，记得开诚好想还和我打招呼呢！”

赵春兰揉了揉眼睛:“出大事了，我那苦命的弟弟闯了一次鬼门关。”

林如嫣和李娜望着赵春兰悲痛欲绝的样子，提心吊胆起来:“什么大事？”

赵春兰声音颤抖地说:“早等晚等就是不见开诚回来，家人很着急，准备派人去接她，这时开诚背着被子和书蹒跚着回来了，大家一阵高兴，正准备吵他为什么回来晚呢，开诚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我们兄妹几个把开诚赶紧抬到屋里，放在床上，母亲手端煤油灯走进一照，大家都吓得脸色苍白，开诚的脸肿得很大，眼睛都肿合缝了，衣服也都湿透了，撕开开诚的衣服，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全是伤，没有一块好地方。”

李娜大叫:“这分明是被人打的！”

林如嫣回忆了一会:“开诚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班里都是第一名，品德很好，不是好打好斗的人，怎么回事呢？”

赵春兰叹口气:“谁知道是咋回事呢，天明去学校打听，都说不知道，又找几个同学打听，也都说不知道。”

李娜焦急地说:“赶紧去医院啊！”

林如嫣更加焦急:“是啊，赶紧去医院医治啊！”

赵春兰摇摇头，叹口气:“去医院得有钱啊，哪有钱啊，亲戚邻居都跑遍了，才借的几块钱，拉着开诚到乡卫生院一检查，四根肋骨，两条腿骨，两条胳膊全部骨折，五脏六腑都严重损伤，医生建议赶紧转院。全家人哭成一片，最后母亲说:‘听天由命吧！让他好好上学，他不争气，弄出这样的事来，能熬过这一劫算他命大，熬不过去该他命苦！’”

李娜想起赵开诚一直以来对他的好，禁不住流下了眼泪:“”赵开诚，你受苦受难了！”

林如嫣想起赵开诚的点点滴滴更是悲痛欲绝:“赵开诚你好苦啊，是谁如此心狠毒辣，下此狠手，你得罪他们什么了！”

赵春兰悲伤地说:“开诚从小胆小怕事，能招惹他们什么呢？这些人不得好死。”

林如嫣和李娜关心地问:“开诚最后怎么样了？”

赵春兰啜泣了好久:“请了一个老中医，把了脉，老中医摇摇头说:‘准备后事吧。’我们跪地求他好久，老中医说什么医生救伤不救死，他是无能为力了。我们等了开诚七天七夜，还是没有醒来，没办法，只好商量着后事，当时家里确实没有钱买棺材，只好打算买张席子，这时邮递员来了，送来有一封信，还有二百块钱。开诚死了，没人敢拆，准备把信交给开诚带走，母亲说:‘人家帮了我们的忙，我们得知道人家是谁啊，开诚带走了，我们连感恩的机会都没有了，母亲我是母亲，我来拆，你们读，开诚要怪就怪我吧。’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一个漂亮的女孩，看装束是城市的，信是我念给开诚听的:‘开疆，好好养伤，好好读书，不要忘了你的承诺，五年后我等着你，忘了林……’”赵春兰忘了一眼林如嫣突然停下了。

林如嫣沉默不语，李娜望着赵春兰问：“是林如嫣吧！”

林如嫣再也坚持不住了：“怎么是这样啊，开诚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对不起你啊开诚。”说完放声大哭。

赵春兰继续：“你们没有好结果的，署名是董丽娜。”

李娜望着林如嫣问：“如嫣姐，这董丽娜是谁啊，你认识她吗？”

林如嫣点点头：“我们班的同学，县城来的，听说家里开着金银首饰店，可是也没见他们谈恋爱啊。”

李娜生气地说：“你傻啊，要是他们谈恋爱，就不会发生这事了，这不明摆着的嘛，开诚爱你，董丽娜爱开诚。”

赵春兰悲伤地说：“养什么伤啊，第二天父亲拿着这钱买了一口棺材，把开诚埋了。”

林如嫣和李娜迫不及待地问：“还没有死呢，怎么埋了呢？”

赵春兰摇摇头：“都七天七夜了，没有一点希望，尸体都发臭了。”

林如嫣和李娜追着问：“四姐快告诉我们，后来怎么样了？”

赵春兰回忆了一会说：“埋了开诚，我天天做梦，梦见开诚浑身是血，站在我的面前说：‘四姐，我还没死呢，怎么就把我埋了？’我问开诚：‘你没死怎么不动一动说句话呢？’开诚说：‘我浑身疼痛，又几天没吃饭了，想动也动不了，想说也没有力气了。’我不信，问他：‘老中医给你把脉，你的脉怎么不动了呢？’开诚说：‘那就是个庸医，我疼一阵昏死一阵，他一碰我，我浑身疼痛失去了知觉。’我问开诚：‘你没死，尸体怎么会发臭了呢？’开诚说：‘那哪是尸体发臭，那是我脊背上生了褥疮，褥疮烂了，四姐，快来救我！’我不信，打开棺材救人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只有唱戏里有，破天荒啊，如果活不过来，还不丢死人啊。开诚说：‘四姐，我在里面攒了几天的力气，我还有一个手指会动，打开棺材时候，我动一下，还有，你把耳朵贴在我嘴上我会告诉你：‘四姐，快来救我。’我还是不信，开诚急了，跪在我面前说：‘四姐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告诉开诚，阴阳两隔，梦里都是假的，有多少是真的呢？开诚哭了好久，哭的那是伤心啊！这时来了两个黑白无常，架起开诚就往天上飞，开诚挣扎着不走，我在后面哭着追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