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嫣含着眼泪说：“为了贷款的事，开诚整日愁眉苦脸的，他是吃不下饭啊。事情办成了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他那是真饿啊！可是为了省钱，他连一碗水饺都舍不得吃，他哪是不喜欢吃水饺啊！他是心疼钱！”

戴师傅摇摇头说：“只要是能吃苦的男人都能干大事，赵老师真能吃苦，几乎没有见他穿过新衣服。”

李娜自言自语：“骨子里真犟！没有见过这么节省的！”

林如嫣继续说：“比这节省的还在后面呢。当时正是夏天，天气特别热，我们骑着自行车，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走到半路，两个孩子口渴的厉害，开诚说再苦不能苦孩子，便停下来，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三瓶水和一个西瓜，他装作去路边的河里洗脸，手捧着河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喝个痛快。我望着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开诚站起身，见我站在路边望着他，笑着说：‘不干不净，喝了没病。我以前患过肠炎，患过肠炎的都知道，身体娇弱的得很，不能吃这不能吃那，忌嘴很多，甚至凉饭都不能吃。肠炎是个慢性病，一旦患上很难根除，有的人不能断药，成了药篓子。我就不信这个邪，从来不忌嘴，什么都吃，什么都喝。夏天在田地里干活，口渴得嘴里冒烟，我又嫌麻烦，不喜欢下地带着开水，有人给庄稼喷农药，把水桶放在井边，我就用水桶就去打井里水喝，你不知道水井里的水真是营造丰富啊，什么都有，农药瓶、庄稼杆，还有死虫子，甚至还有青蛙在水里露着头呢，别人都不敢喝，我不在乎，青蛙能活下来，说明井里的水很干净。深井里的水喝着冰凉冰凉的，那才叫痛快。也许是以毒攻毒吧，喝了一夏天的井水，我的肠炎竟然好了！这真是个好药方子，可是又不敢推广，别人也不相信啊！’”

林如嫣越说越可激动：“我当时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紧紧搂住开诚，这也是我第二次拥抱这个男人，我激动地说：‘开诚，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大学生，你有一个固定的工作，有一个铁饭碗，你应该有一个幸福的生活，不应该为了我受这样的颠簸和苦累，是我连累了你，我不干了，干脆找个男人嫁了算了！’开诚搂我一会，突然松开，两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望着我说：‘林如嫣，你听好了，我这样做不但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我是有一个固定的工作，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可是一个人如果能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全部人生是多么可怕和可悲的事情，我喜欢教师这个职称，可是我不甘寂寞，教师的路太平坦，这不是我想要的，你是女人，你不会真正理解男人，起码没有真正了解我，我虽然并不伟大，可我也是个男人，也有一点点野心，我喜欢广袤的沙漠，浩瀚的大海，耸立的大山，我有一个美丽而无法实现的梦想，我喜欢做梦喜欢幻想，可是我不喜欢做具体的工作，可是我发现你可以，你在这样的心情下还能全身心地投入教学工作，认真备课，细心讲课，你是如此沉静，镇定和稳重，我们可以互补，就让我们联手试试吧，也许能成功，你放心，我向你保证，赚了是你的，我分文不取，赔了是我的，我就不信我赵开诚这一辈子能让这区区十万块钱压死，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能说明我没本事，死了活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我相信我能成功，我想成功，我想伟大，只要我能实现梦想，别说这一河的清水，就是一河的屎尿，我也要喝干，如果眨一下眼睛我就不是男人！你知道空有梦想而不去实现是多么痛苦孤独和无奈吗？’”

李娜激动地说：“简直是疯子，狂人，事业控，野心家！”

林如嫣缓缓地说：“当时开诚也很激动，眼光里射出了火光，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个真正男人的男人的坚毅、不屈和倔强！我点点头说：‘就让我们试试吧！’开诚说：‘也许这一次失败了，可是我们还有下一次，下下次，也许这一项不成功，我们还有更多的项目，此路不通，还有另一条路，我不会屈服的！林如嫣你就为你自己，为你身边的两个孩子拼一把吧！’”

李娜摇摇头感叹到：“原来你们还有这么一段惊天动地的故事呢，简直不敢相信，赵开诚真是铁肩担道义，义薄云天啊！这样的男人现在不好找了！”

老戴说：“赵老师真是个好人！”

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水冲去了空中的浮沉，树叶上的尘土，大地上的污垢。

雨后的校园更加美丽。

百十号工人正忙碌着装修教室和寝室。

林如嫣和李娜望着外面的世界，不语。

老戴突然好想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林如嫣和李娜催促道：“戴师傅有话尽管说。”

老戴长叹一声：“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如嫣望着老戴笑笑：“李娜不是说了嘛，你有不是外人，说吧！”

老戴又长叹了一口气说：“赵老师喜欢走黑路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如嫣和李娜脸上充满惊恐和不安，望着老戴问：“戴师傅听说什么了吗？”

老戴点点头：“民主中学和希望中学的人都恨透了赵老师，他们都把怨气清算到赵老师的头上，扬言要抱负赵老师，还有赵老师喜欢管闲事，得罪不少街面的人，强龙不压地头蛇，赵老师毕竟是个外人，喜欢走黑路子不说，还喜欢独来独往，这怎么行呢，四通镇是什么地方，说白了就是四不管的地方，四县交界处，什么人没有，白天少许好一些，一到夜里啊，猫病啊狗啊都跳出来了，打架斗狠，群殴群闹，飙车比拼，酗酒成风，哭的笑的，唱的跳的，吹口哨的，发酒疯的，摔酒瓶子的，砸窗户的，胆小的都不敢出来，有的商店怕惹上麻烦，早早关上大门。前天有一群人围攻赵老师，赵老师那是可着肚子长一个胆，真是胆大，面对那么一群疯子一点也不胆怯，还问他们是单挑还是群殴，他们是讲理的人吗？我当时问赵老师是不是报警，赵老师轻笑一声说：‘报什么警，等警察来了，我就喋血街头了，警察又不能咱家保镖，能保一时不能保一世，这些个混混说不定受了谁家的蛊惑或收买，一场酒，几包烟就能被收买了，什么事都干，其实他们比谁都怕死，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我还不信这个邪了，都怕坏人，坏人不就成精了。’没等赵老师说完，几个人手拿木棒扑了上来。”

林如嫣和李娜大惊失色：“你怎么不喊人啊，喊救命啊！”

老戴笑笑：“喊谁去，谁敢来啊！谁敢喊啊，我都吓愣怔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如嫣和李娜急切地问：“开诚到底怎么样了？”

老戴又笑笑：“能怎么样，如果赵老师真能怎么样了，你们还能见到他吗？”

老戴翘起了大拇指说：“赵老师真是这个，我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赵老师在人群中躲来晃去的，硬是没有伤着半根汗毛，倒是他们躺在地上打着滚嚎叫着。赵老师还叫他们站起来起来再上，他们爬起来就跑，赵老师指着他们哈哈大笑说：‘真是一群脓包，怎么这么不经打，别跑，来打啊！’”

林如嫣担心地问：“这怎么可能呢，开诚一个人怎么能抵挡住那么多人？”

李娜接上话茬：“如嫣姐，这事你不信，我信，赵开诚隐藏得那么深，谁知道他背后有多少秘密！”

林如嫣说：“就算他有秘密，也只是智力知识方面的，打架凭的可是体力，难道开诚真是武侠小说里的大侠，武功超群，不行，以后我见了开诚得劝劝他不能太冒险，打什么架，躲着不就行了！”

李娜问：“躲不过呢？”

林如嫣说：“躲不过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还真得注意点，出去多找几个人陪着，万一出什么事，后悔就来不及了！”

老戴说：“我和林总的看法一样，也是这样劝赵老师的，赵老师开始还文绉绉地说：‘怕什么，，他们是邪，我是正，什么时候都是邪不压正。’后来我劝的多了，赵老师反而毫不在乎地说了些粗话：‘既然敢嫁人就不怕家伙大，人来到这个世上就面临着生和死，躲是躲不过的，人人都有一个头两个蛋，谁也不比谁多长一个零件，头掉了不过是碗口大的疤，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林如嫣脸色变得通红：“这个赵开诚怎么还会说这样的粗话，他平时可是文绉绉的！”

李娜也怀疑地说：“平时赵开诚出口成章，都是书本上的语言，没有说过这样的粗话啊，真是俗气！他怎么能说这样的下流话呢！”

老戴笑笑：“那是因为你们是女人，又有学问，赵老师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见了像你们一样有学问的就说学问话，听起来似懂非懂的，可是赵老师见了农村里没有文化的又会说大白话，特别是农村妇爱说骂人的俏皮话，碰见她们骂你，你不还嘴，她们还不高兴呢，赵老师见了他们躲都躲不过，没办法也只好回骂几句，真没想到赵老师说起骂人的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那些娘们还不是赵老师的对手，赵老师真是个奇人，他怎么什么都会呢！”

林如嫣望着老戴：“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还不知道呢！”

李娜不相信：“还能比这更下流的话吗？”

老戴便讲起了前天的一件事来。

赵开诚同村的几位妇女来四通镇赶集，路过民主中学，见了赵开诚，便把车子存放在学校，赵开诚本是一番好意地上前打招呼，几位妇女都是嫂子，便和赵开诚骂起了笑话，赵开诚跟前有装修工，不好意思回骂，便走到门卫室，递给每人一瓶饮料。没想到几位大嫂子喝着饮料越骂越起劲。

赵开诚便支开人说：“你们回避一下，我看这几位骚娘们，男人常年不在家，裤裆里是痒痒了，不骂几句心里不舒服。”

赵开诚走向前去笑笑：“大清早我就闻见骚气冲天，还以为是谁家打扫厕所呢，原来是几位大嫂来了。”

几位妇女笑得前仰后合。

一个妇女嘻嘻哈哈说：“尿壶兄弟，向你打听个事呗！”

赵开诚也笑笑说：“王大嫂，有屎就屙，有屁就放，别磨磨蹭蹭的，夹在裤裆里不舒服！”

几位妇女哈哈大笑起来。

王大嫂说：“尿壶兄弟，现在市场上还有卖尿壶的吗？我家的尿壶太小了，几泡尿就满了，还没有我家酒壶大么呢！”

赵开诚笑笑：“王大嫂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回家调换一下，把尿壶当酒壶，把酒壶当尿壶不就解决问题了？”

王大嫂没有占上便宜，笑笑不吱声了。

又有一位妇女走上前笑着说：“尿壶兄弟，你说这人啊，分三六九等，壶怎么也分三六九等呢？有的壶甘愿当茶壶，有的壶甘愿当酒壶，有的壶怎么甘愿当尿壶呢，你说这尿壶是不是就喜欢喝屎喝尿啊？”

赵老师不慌不忙地说：“我说田大嫂，这有什么稀奇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壶啊，也是一样，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茶壶和酒壶喜欢大嫂漂亮，这尿壶啊，眼光高，看不上大嫂，上面有什么好，长得像丑八怪，下面的风景还凑合。”

几个妇女望着田大嫂接不上话茬，哈哈大笑说：“尿壶现在不喝尿了，喝的是一肚子墨水，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听说墨水是马尿做的呢。”

赵开诚也笑着说：“大嫂们，你们还真说错了，这墨水啊是女人的尿做成的，大嫂们可能还不知道，这女人的化妆品是男人的尿做的。”

老戴讲得兴起，笑着还要往下说，林如嫣红着脸：“戴师傅，你……”

李娜连忙挥挥手：“戴师傅，停！”

老戴从兴奋中醒来，发现场合错了，脸色突然变得通红，显得非常窘迫，赶忙道歉：“对不起！林总，对不起，李会计，失礼了！可是这话真不是我说的，是赵老师说的，我是学赵老师的，我哪有这水平啊，你们谈，我出去转转，有事喊我！”

说完老戴溜了出来。

李娜笑着说：“这个赵开诚真是太下流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如嫣笑笑，叹口气：“环境决定人啊，长期泡在那样的环境里，人家都是那样，他总不能老是一本正经的，再说了，给他们说唐诗宋词二十四史他们也听不懂啊！”

李娜收敛了笑容：“也难怪赵开诚说那样的话，农村里小孩子学说话，第一句是爸爸妈妈，第二句就是骂人的话了。”

林如嫣抚摸着桌子和桌子上的座钟，感叹到：“这是不是在做梦呢，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一转眼的时间，怎么就这么快呢，物是人非事事休！”

李娜问：“如嫣姐，什么感觉，是不是心里特高兴，有一种成就感，这一箭之仇算是报了！心里特爽吧！”

林如嫣长叹一声：“什么仇不仇的，我哪有那本事，人家不让干就走人呗，心里只是有一种憋屈，哪有想的那么远，当时就发愁怎么挣钱，怎么把两个孩子拉扯大，我就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想不到……”

李娜笑笑说：“你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可是如嫣姐幸运啊，身后有一个不平凡的大男人，如嫣姐，你和赵开诚怎么认识的，就在这一见钟情的，我不信！凭什么啊，他赵开诚就这样死心塌地地为你卖命！”

林如嫣叹口气说：“我们是高中同学。”

李娜惊叫一声：“啊！我算明白了，老情人，你们是不是初恋情人，因为某种原因被拆散了，突然又碰到了一块，旧情复燃，然后……”

林如嫣叹口气：“要是那样倒好了，我倒巴不得是那样呢，，我对不起开诚，当时我背着行李，怀里抱着小的，手里拉着一个大的，从高志强家出来，走投无路，又不敢回娘家，我和高志强是自谈的，家里本来就不同意，落到那个地步，也没有脸回娘家。在街上转悠了一天，眼看就要天黑了，一点办法也没有，要是我自己怎么都行，可是还有两个孩子呢，不能睡大街啊，心里一横，什么也不顾了，哪怕是被娘家轰出来，也得试试，于是我怀里抱一个，手里拉一个，决定回娘家，刚出四通镇，有一个男人叫住我：‘林如嫣，你就这样走了？’我转过身，一个高大的***在我身后，我仔细看看，不认识，大孩子见是一个陌生人，紧紧搂住我，还怕。我蹲下身子搂住孩子说：‘别怕，孩子，有妈在呢。’我抬起头胆怯地看着那个男人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那个男人打个趔趄，突然两手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我当时真是吓坏了，这个男人是不是酒疯子，喝得都吐血了，要是对我们图谋不轨，我可怎么办呢？那个男人又打了一个趔趄说：‘林如嫣，你忘了我可以，但是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把我当做一个坏人。’然后又吐出一口鲜血。他蹲在地上好大一会说：‘我们是认识的，我叫赵开诚，我们曾经是高中同学，听说你现在有困难，想帮你一把，你要是接受，我就帮你一把，要是不接受，再走不迟，好好想想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