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仲所担心的惩罚,最终没有到来。阴君表现得如往日一样平常,就如同他对一切都不知情。就连纹仲私藏的那本《三千字文》和三块蜂王饼,阴君都只字未提。但纹仲坚信,父亲肯定知道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是一段平静的日子。没有桑严和送葬队伍的打扰。阴君可以安心的研究他的石桌棋,纹仲还是一如既往的在远处看着。渐渐的,他也看出了一点门道。
每当阴君进入书房时,纹仲也找到了自己的娱乐方式。他开始试着召唤岛上的巨阴蚊,与它们各种玩耍。
到了夜深人静时,阴君便会回到卧房安然的睡去。
纹仲则会悄悄起床,在他自己的卧房里偷偷翻看青竹先生送他的那本《三千字文》。
普通版本的《三千字文》一书,上面只有九天文中的三千个常用字,多一个字都没有,纹仲也只认识其中的一半。
但青竹先生的这本《三千字文》却不一样,它的厚度比普通版本要厚上三四倍,因为它经过了青竹先生的亲手增订。也许全天下仅此一本。
增订本是在普通版本的每两页之间,增添了三到四张的新页。每一张新页上,都被青竹先生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对每个字的注释。甚至在那些较为难认的生字旁边,还用红笔标下了与它发音相同的简单字。
也就是说,这本《三千字文》已经被青竹先生变成了一本简化版的字典,让初学文字的人,可以认识所有三千个字。
这本书几乎是为纹仲量身打造的,有了它,纹仲才算真正掌握了九天文。
……
终于有一天,送葬的队伍还是来到了。纹仲趁着父亲举行仪式的时候,偷偷来到桑严的身边,将他领到了岛上一处偏僻的角落。
“什么时候再带我出去呀?”纹仲低声问道。
“阴少爷,您就饶了我吧!这种事可千万不能再做了!”桑严惊恐道。
“不出去也行,你得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你每天都会通过漂流箱给父亲送很多书信吧?”
“是呀!”
“从明天起,我让你再多加一份一模一样的,送给我!”
“这……这可使不得!送信的整个流程都是阴君安排的,我可没胆子随意更改。你是阴君之子,你想看信,直接找阴君要不就行了?”
“父亲要是肯让我看,我还用得着求你吗?”
“反正是不行的,光是老爷那边也不会同意。运送这一套密信已经让我们辑里钱庄承受很大的风险了,不可能再单独为你加一份风险。”
“你不帮忙也罢。我这就去把前几天外出的事告诉父亲。”说着,纹仲就往仪式的方向走去。
桑严急忙拉住他,压低声音说道:“好好好!我怕了你了!这样吧……以后我在整理密信的时候,从中挑几封好玩的,偷偷抄录一份。每次阴河送葬的时候,就给你送来。你看如何?”
“不行!我要每天都能收到密信,而且一封都不能少。父亲看什么,我就看什么!这件事只能你我知道,就连我的父亲和你的主人,都不能告诉。”
“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呀!”桑严为难道。
“如果我对父亲说,桑严曾经想加害我……”
“这话可不能乱讲啊!”桑严吓得面如死灰,“好……我答应你!从明天起,我将所有的密信都抄录一份!只是……怎么给你呢?”
纹仲微微一笑道:“给父亲的信,都是装在木箱里飘过来的吧?这种木箱,已经被岛上的阴蚊熟悉了。给我的密信,就装到一个能浮在水面的铁箱里,和木箱一起投送就行了。我自由办法收到。记住,铁箱一定要上锁。钥匙只能有两把,给我一把,你自己留一把。第一天送信的时候,给我的那把钥匙就留在锁上。之后每次送信,都要用同一个铁箱,同一把锁。我看过里面的信后,会将它们全数放回铁箱。再在当天深夜,让铁箱顺着我们出去的那条河漂出阴宫洞穴。你在下游将铁箱捞起,当场烧毁所有信件。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了。无论是父亲还是你的主人,都不会发现我们的秘密。”
桑严沉思了一会,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能保证,我抄录的那些信不会被阴君看到?”
“我可以保证。就算事情败露,我也会担下所有罪责,不会连累到你。”
桑严叹了口,苦笑道:“你可真是阴君的儿子呀……”
……
第二天清晨,一个大木箱顺着一条暗河飘向阴宫洞穴,在它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巧的铁盒。
就在它们即将进入阴宫洞穴时,一只守在洞口的小阴蚊,突然飞向水面,抓起小铁盒升到了穹顶的黑暗之中。
而那个木箱,则继续顺流而下,直到它飘过小岛的岸边,才被一只大阴蚊抓起,送去了阴宫的书房。
小阴蚊借着黑暗环境的掩护,悄无声息的飞到了洞穴内壁的一处隐蔽的角落,将铁盒藏了起来。
纹仲站在阴宫的房顶上,操纵着小阴蚊飞到了他的身边。
“还挺听话!这几天没白训练你!”说着,纹仲骑上小阴蚊,飞过水面,来到了隐藏铁箱的地方。
正如纹仲所要求的,铁箱上有一把带着钥匙的锁。
纹仲用钥匙将铁箱打开,里面没有信件,只有一个半尺多长的粗大卷轴。纹仲将卷轴和钥匙全都踹到怀里,再将铁箱藏好。自己则骑着小阴蚊飞回了小岛。
……
纹仲蹑手蹑脚的穿过正殿和后殿,来到自己的卧房,将门窗关紧后,才放心的拿出卷轴,迫不及待的打开观瞧。
卷轴展开后,是一张长长的虫皮纸卷,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字。从这些文字的数量上看,它所承载的内容应该与阴君那一大箱信纸差不多。
“看来桑严没有骗我,他真的把所有信件都抄录下来了!只是不想让目标太大,才把字写得这么小。”
此时的纹仲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阅读障碍,可以毫不费力的读懂卷轴上的所有内容——那是整个暴风国在一天之内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上到天下大事、朝廷政策,下到集市物价、邻里纠纷,事无巨细,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