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重新归于昏暗寂静,乔羽瘫坐在地,眼底一片失望,双眼无神的盯着满地狼藉。
昼伏的老鼠开始耸着尖尖的鼻子,缩头缩尾在草垛间串行,时间一久三三两两凑了上去,尖着嗓子将满地肉鱼哄抢一空
她滴水未进,此时已几近极限,心口怨气梗在喉间,掺在干涩的口舌之中,如吃了黄连般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地上的碗茬泛着清幽的亮光,她俯身捡起一块碎片,抖着手指压向自己的腕间
一声闷雷劈天盖下,柴房房门随着倾盆大雨缓缓打开,一个男人黑衣黑裤脸罩黑巾,目光凶残狠辣的抛开脖颈冒血的守卫,拇指推开手中瓷瓶堵塞,一步一步向乔羽靠近。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王府!”乔羽抓着锋利碎片遥遥指向门口,“快来啊,有刺客!”
黑衣人轻蔑一笑,待她哑着嗓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才尖着嗓子冷冷开口,“奉劝王妃省点气力,我既然能堂而皇之进来,就做好了完全准备,即便王妃叫到天亮也不会有人前来。等下喝掉这瓷瓶里的药水,再哭喊也不迟。”
他完全不给乔羽任何可以逃脱的机会,上前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拉,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将瓷瓶药水一滴不漏的全数倒进她的嘴里,直到看到她喉结滚动才松了手指,起身离去。
乔羽趴在草堆,药水流经肠胃开始阵阵抽痛,渐渐转向小腹,她感觉肚子突然下坠,一股热流浸透衣摆,她想要大声呼救,奈何喉咙火烧般辣痛。屋外依然雷鸣电闪,柴房房门随着怒吼的狂风吱呀作响,乔羽无力的躺在血泊之中,泪水混着绝望滚落草间无影无踪。
“呵呵”一阵轻笑忽隐忽现卷在狂风之中忽远忽近,乔羽强打精神奋力望去,却始终看不清对方面容,她抖着苍白的双唇,一张一翕,如缺水的小鱼,绝望的吐着虚无的泡泡。
“姐姐别来无恙啊!”陆思然掩嘴轻笑,眼神如淬了毒汁狠狠的瞪着地上狼狈的女子,“骨肉分离却无能为力的滋味如何?”
她俯首摩挲平坦的小腹,神色温暖安详,声调也柔和下来,“可怜我腹中胎儿,尚不足三月,却因为你夭折腹中!”
她慢悠悠转至乔羽眼前,拉起乔羽头发,迫使两个视线交错,“如今,我就让你血债血偿!哈哈”
陆思然完全一副癫狂的模样,边笑边向风雨中走去,后脚跟悬在半空突然退了回去,她拍了拍脑瓜,“哦!还有件事,妹妹可要真诚谢谢姐姐的慷慨奉献了。”
她另一只脚也拉了回来,扶着门栏轻轻坐在门槛之上,“前几日王爷酒酣直言姐姐大度无私,解了王爷禁忌,同时还了妹妹幸福不是?!哈哈”她微微侧身看了眼门外,目光狠厉妒火熊烧,“如今倒是便宜了她!王爷此时必是醉卧美人怀”眼角余光轻扫地上颤抖的身躯,唇间几不可闻的溢出一声轻哼,期期艾艾绕过门栏,走进了风雨之中
躺在地上的女子气息奄奄,血肉模糊的掌心从腰间缓缓下移,拉起夜色中圆润亮泽的玉佩拼劲气力扔向空地。玉佩低低划过掌心软绵绵地掉进了散落的草堆之中
“哈哈”阵阵沙哑破败的笑声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忽高忽低,渐渐隐匿在云层之上
狂风大作如鬼哭狼嚎,倾盆暴雨积了满院汪洋,空气里似乎掺了冰碴。
鹤莲衣抱着一件厚斗篷一身湿气的跑进书房,站在门口附身抖着衣摆上的水珠。苏畟抬头望去恍若看见那个精灵古怪的少女,眼底瞬间柔情似水,“你怎么来了?”
“王爷,变天了,莲衣给您送件斗篷。”清冷的嗓音也化开一汪情柔。
一声闷雷劈下,苏畟仿佛被震醒心神,失望地收回举在半空的双臂,重新坐回座椅,语气恢复一再平淡,“这么大的雨,王妃无需亲自前来,着小雪送来即可。”
说罢,在鹤莲衣眼神望来之前收起几案信函,细细卷成筒装塞进了衣袖之中,接过斗篷随意搭在自己肩头,随手拿起一旁案册细细浏览起来,直到一只嫩白素手覆了上来。他面色忽冷,忍着没有发作,眼底流光凝滞,似不经意般抽离出来,重新执笔在案册上点点划划,语气客气疏离,“书房寒冷,王妃若无事,还是先回菡萏院吧。本王近日公务繁忙恐无法偏顾你了。”
鹤莲衣讪讪收回柔夷,低眉顺眼,温柔轻笑,“王爷还请以国事为先,莲衣就不打扰了。”说完屈身下拜,款款而出。
走出书院才止了脚步,眼底诡异流动,将油纸伞搭在肩头,摊开右手掌心朝上,左手小心翼翼揭开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顺手丢进了沟渠之中,朝着书院深深凝望,唇角邪魅轻勾
鹤莲衣走后不久,苏畟抬头望着门外不停歇的大雨心中阵阵烦躁,最好干脆扔掉毛笔,拉下后背斗篷卷作一团,扔在门外的侍卫怀里,“拿去柴房!”眸光朝着后院的方向忽明忽暗,最终没有迈开脚步。
侍卫心下明了,护着斗篷匆匆而去,不消一刻却空着双手面色苍白惊慌不措的匆匆而来,抖着嘴唇语无伦次,“王爷,王妃出事了!”
苏畟不以为意,神色淡淡,“她在菡萏院里能出什么事。”
“王妃她浑身是血,躺在柴房……”
“你说是谁浑身是血?”苏畟听得柴房二字,心里咯噔一下,隐隐不安起来,他丢掉毛笔案册拍案而起。
“是王,不是王妃,是冒充王妃的那位姑娘!”
他急忙解释,却见自家主子跌回座椅,扶着扶手起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他上前搀扶,却被苏畟推开,“快去叫朱雀!”
侍卫一时为难,“王爷,朱雀大人被您赶回帝王谷了啊!”
苏畟眼前一黑,直直栽在了地上……
“乔羽?乔羽?”熟悉而慈爱的声音由远及近钻进乔羽的耳膜,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靠近,接着有人揪起了她的耳朵,“小懒猫,再不起床又要迟到了!”
乔羽睁开眼睛,窗外刺目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她的脸上,她伸手挡住阳光,透过指缝看到了年轻温柔笑容甜美的母亲,眼泪夺眶而出,“妈妈!”伸手揽住母亲的脖子,却被母亲顺手抱了起来,“宝贝又作噩梦了,没事,妈妈抱抱就好了啊!”
母亲把她抱出卧室放到客厅沙发,点开茶几上的IPAD,转身进了厨房。
乔羽四处张望,房内摆设还是她童年记忆中的模样,父亲整理着领带从盥洗室里匆匆走出,上前揽过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公文包里的手机铃声叮铃铃的响起,他放下乔羽狠狠亲了一口她的脸蛋,一边抓起一块面包,一边手忙脚乱接起电话,“老婆,我先上班去了!喂,……”
母亲无奈得端着做好的煎蛋培根从厨房走出,放在乔羽面前,眉眼弯弯,“那今天我们宝贝可以吃双份了,高不高兴!”
乔羽紧紧搂过母亲的脖子,“高兴!妈妈我爱你!”能够再次抱住您感受到您的温暖,是我十岁之后最大的奢望!
母亲一愣,顿时失笑,抬手温柔抚摸着乔羽脸颊,浓郁的母爱泛滥成灾,“妈妈也爱你哦!赶快吃吧,等下校车就要到了!”
“校车?”乔羽一头雾水,她好像只有幼儿园时坐过几次,“妈妈,我今年几岁了?”
母亲摇头轻笑,“傻孩子,一天到晚问,你今年5岁啊,不是刚过完生日没几天么?记住了哈!”
门外嘀嘀两声鸣车声,母亲拉起乔羽就往外跑,乔羽无奈摇头,抽开母亲的手,慢条斯理的穿好鞋子,捞起沙发上的书包,“还是这么毛毛糙糙……”
“……”母亲微愣,笑着辩解,“妈妈哪里毛糙了?!再磨叽会,校车可就开走了!”
“开走了好啊,妈妈可以送我去了……”乔羽扣好衣服扣子,整理好自己的衣摆,才重新拉起母亲的大手,“好了!走吧!”
“……”母亲一顿无语,摇摇头握紧乔羽的小手……
母亲将她送上幼儿园的校车,才不疾不徐返回家里,校车里寥寥几人分坐在各处,乔羽转身朝一旁的女孩伸出右手,“你好!”
女孩咧嘴大笑,握住乔羽稚嫩的小手,“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乔羽不解。
“是的,等你醒来!”女孩话音刚落,就拉着乔羽跳出疾驰校车的窗口,乔羽大惊失色,尖叫声划破穹窿,再睁眼,她已经置身浓雾之中,而那个笑容甜美的小女孩早已没了踪影……
“醒醒!姑娘醒醒!”沙哑吵杂的声音伴随着吱呀作响的摩擦声一波又一波刺激冲刷着乔羽的耳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