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羊肉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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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天的大雪,三关内外变成了白色世界。益津关外十万大军的帐篷都隐藏在雪里,什么都看不见,若不是一日三餐时间的袅袅炊烟,很难不能确定有人的痕迹。

当然,雪景的静美不是谁都能欣赏,大雪覆盖的寂寥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比如真宗赵恒,到第三天头上就坐不住了。倒不是因为急于建功立业,而是惦记前锋营的穆桂英。他来益津关那天就封穆桂英为帅了,可几天过去也没见她投桃报李,急的他心里跟猫挠似的。所以他总想找机会接近她,可她不是巡查军营就是商议战事,根本就不理他这茬。起初她还在太守府旁住着,王钦若去请几次以后,她干脆带着六名副将回到前锋营住,理由是有利于了解将士们疾苦。这下可把赵恒纠结的坐卧不宁,整天在行宫里抓耳挠腮。有心微服出去喝个小花酒吧,这茫茫大雪让益津关愈发的寂静。城里那些平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更不会上街走动,更何况还是个战乱时期。

王钦若的鬼主意又冒上来了,提议穆桂英升帅帐议事,还打算激她立军令状保证五天内拿下淤口关,否则军法处置。而所谓的处置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妥协,只要她愿意入宫为妃,一切皆大欢喜。可没等王钦若把话说完,李奇就已经明白他另有图谋,蜜语传音让她把帅印挂起,谁有本事完成这个任务,就由谁来执掌帅印。众将官果然没人敢应承,都没把握完成穆桂英不敢做的事。杨延郎被王钦若私下里一鼓动,也觉得欠他的人情,就硬着头皮接下任务。签完军令状,点齐三万精兵浩浩汤汤冒雪向淤口关推进。

李奇和穆桂英闲来无事,就商量着到辽国京城上京转悠。顺便打探消息,以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穆桂英满心欢喜地答应了,省得在军营被王钦若烦。

于是,两人弄了套契丹平民的装束换穿戴好,也没带随从和显眼武器。骑马出关绕过了淤口关走三河县翻燕山向辽国腹地而去。说是不带兵器,穆桂英腰里还是盘着长虹软剑,暗藏着飞镖;李奇身上也有十六把玄铁飞刀,斜背着酒葫芦。两人路过大镇就信马由缰的逛逛,买些吃喝,没人地方就策马狂奔。

没想到这场雪涉及面挺广,连上京周边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上京位于辽国中西部,距离最近的城市是西南的奚王牙帐①,再就是东南的东京,西北是大片荒漠,东北方的重镇黄龙府要比奚王牙帐远一倍还多些。这样的位置有利于防止内族叛乱,无论那个藩王造反,即使京城兵力弱敌人来的途中都足够从其它城市调兵;若是外族入侵,也需要攻破边境再经长途跋涉赶来,也足以调遣其它部落支援;相反的若是掌兵权内亲犯上,只要占领大内就是成功,因为无论哪个城市都来不及接应。

靠近城门了,才感觉到这里非同一般的繁华。守门兵挎着牛耳尖刀逐个盘查往来行人。两人对视笑笑,都不会契丹话,也不熟悉地形。干脆试着用几两散碎银锞子塞给守门兵,契丹士兵跟大部分中原士兵一样,见到银子眼睛也是亮的,高兴地放他们过去。

李奇没有进过宋朝其他大城镇,穆桂英去过的地方也不多,他们一起也就进过两三个县城,都没有上京繁华。所以两人看得眼花缭乱,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语言不通。李奇到底是现代人,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谍战片看过不少,也知道不能在别人地盘随便跟人乱说话,免得惹不必要的麻烦。等找到一家客栈住下后,向掌柜的打听有没有熟悉汉语的人,说他们要在这边做生意,必须先解决语言不通的问题。这位掌柜的虽然不精通汉语,毕竟开客栈的经常接触各民族客人,多少也能听懂一些。时间不大就给他们带来个长得干瘦的小伙子,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

经过一阵子闲聊,他们知道小伙子叫孟二牛,土生土长的汉人。知道了他们现在住的客栈位于上京南城,也叫汉城。大部分居住的都是杂乱的汉民、高丽族、回鹘族、渤海族,还有个别的党项人、鞑靼人,绝大多数都是平民、苦役、杂工。街口向北大约一公里才是北城,也就是契丹的皇城。里面住的才是真正的契丹人,大部分京城的达官贵人都住在皇城东、西、南三条大街周边。皇城中间是大内,那是当今大辽皇帝耶律隆绪的皇宫。普通人最多也就能靠近三百米的广场,至于北侧的拱辰门到皇宫那条路,是专供够级别议政的文武官员和皇家专用的,普通人连看的机会都没有。

三个人在大街上转着,说是寻找合适店铺做生意,其实就是熟悉地形,并逐渐往皇宫跟前凑着。

真正繁华的地方是东皇城大街,皇城南街通往安东门这段。这附近的大宅子都是契丹皇亲国戚,梁王府、北院大王府、齐王府、铁林骑兵署理衙门、枢密院、大惕隐司③都在这条街。所以路两侧商铺林立,挂满各种招牌、店旗,茶楼酒肆随处可见。虽然还是大雪纷飞,可小摊贩叫卖声仍然不绝于耳。据孟二牛说,路边做生意的大多是汉族、渤海、回鹘、高丽等外族人,因为周边百里以内没有大镇,这里就是最集中最繁华的集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事实上契丹平民在上京住的很少,他们大多在依山傍水,又或者水草丰富的河边居住着。

三个人走到距离皇城南街丁字路口还有两百多米的时候,忽然有个女真族少年仓皇冲到马路上,衣着明显跟辽人不一样。少年是从路边裁缝店连滚带爬出来,险些撞到李奇身上,被他侧身闪过后直接撞到另一个抗麻袋的大汉。少年爬起来瞪一眼李奇,眼神里满是惊慌和幽怨,转身往东跑。

“大胆恶徒!休想走!姑奶奶非宰了你!”随着叫骂声,从店里走出来四个人,都是穿着华丽服装。为首是个十七八岁姑娘,左手拿蛇形软鞭,年纪虽轻身手敏捷。一出店门就纵身跳起,两个起落到了刚才跑的少年前面,用鞭子点指着少年喊,“小贼,看你往哪跑?”

那位女真族少年也不说话,转身再向西跑。小姑娘左手一扬,软鞭蛇一样飞出去,直奔少年脖子。少年正跑着向右边一跳,险险的躲过了鞭稍。小姑娘向回稍微一带,鞭子弹回扫着几个过路人。摔倒两个,还有个捂着脸想骂,一看认识她赶忙低着头往路边缘躲,远一点的人四散跑开。还没等鞭子完全收回,小姑娘又腾身跃起来,鞭子横着扫向少年的头。少年弯腰向左前方急窜到了穆桂英身子前面,继续猫着腰向西面跑。穆桂英、李奇、孟二牛在路中间向西走,没留意软鞭横扫过来。听到风时眼看就要打到她右脸了,李奇伸出右手的中指食指,稳稳夹住距离鞭稍七八公分位置。这时候鞭子梢距离她的面纱也就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他慢慢地回头看小姑娘。

“你,你松开!”小姑娘拽了三次都没拉动鞭子,气鼓鼓地瞪着李奇,眼睛里满是天真无邪的盛怒。

“小姑娘,不可以在大街上乱挥鞭子!伤了行人多不好啊!”李奇不想多管闲事,也不打算惹人注意。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还是为了探查辽兵,如果不是她险些碰到穆桂英,他肯定不会出手。

“要你管?”小姑娘左脚错位再运气拉软鞭,仍然是连半寸都没动。她大声朝正在堵截少年的三个人喊了句契丹话,那三人抛开即将拦住的少年冲向李奇,连腰间的牛耳尖刀都拔了出来。

穆桂英也是抱着不想惹麻烦的态度,可一看到三把尖刀挥过来不由得柳眉上扬。软剑“呛”一声就出鞘了,用“长虹贯日”的前半式斜着一划一拨。再看那三人尖刀脱手,每个人都捂着冒血的右手惊慌失措的往后退,“铛啷啷”尖刀落在青石地板路面上。

“恶贼!你敢伤我的人?姑奶奶要你命!”小姑娘喊着忽然右手抬起,一支袖箭射向穆桂英的咽喉。

李奇一眼就看到袖箭发着蓝光,很明显喂过毒液,心里极为反感。本来他看小姑娘那种眼神并不像大奸大恶,也没打算伤她,可就凭她随意对人发喂毒的暗器,作风起码不端正。右手夹着的鞭子猛然向前一弯,鞭稍斜着点向袖箭箭头。袖箭乖乖的原路退回,箭头刺进小姑娘右肩膀约有三寸半深,刺穿后刚好把喂过毒的箭头露在外面,鲜血顺着箭杆往下滴滴答答流淌。

“小姑娘,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教训。你赶紧回家包扎伤口吧,否则你自己箭头的毒会顺着血液融进身体,到时悔之晚矣!”李奇微笑着说,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你,你,恶贼!本宫要诛你的九族!”小姑娘咬着牙喊,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滴。

“当街行凶!你竟还有理不成?”穆桂英把手里的软剑向上轻扬,听到李奇说箭头有毒时就起了杀心。

“老爷,夫人,咱们闯了弥天大祸!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旁边站着发呆的孟二牛早吓得脸色发白。跑过来拉李奇的衣服袖子,往一边用力拉,恨不得飞离此地,可腿肚竟有点转筋。主要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从李奇夹住鞭稍到小姑娘中自己的袖箭,前后不超过一分半钟。

李奇一想也对,看小姑娘打扮和骄横的态度,应该就是此地达官贵人的子女。而且她最后说的那句话里的“本宫”和“诛九族”是二十一世纪宫斗剧里面后宫娘娘们的常用台词。随即向穆桂英使了个眼色,右手拉着她的左手掌,左手一提孟二牛的胳膊快速挤进人群里。到路口他们向皇城南街走去,决定先回客栈,到晚上再进皇宫查看,反正位置已经大概认识了。

走了五六百米以后,李奇才松开孟二牛和穆桂英,缓慢地向前走。孟二牛刚向李奇问了句为什么他刚才走路脚挨不着地面,就见李奇左手食指放在嘴边做个噤声的手势,又闭上嘴继续低头向大顺门方向走。他知道出了大顺门才是复杂的汉城地界,现在还不敢放松。

穆桂英知道李奇不会担心安全问题,一边走路还不经意地用余光扫视后面的人群。发现刚才被蛮横小姑娘追打的女真族少年就在他们身后,还不时地望着他们三个人背影。就猜想那人有古怪,说不定早怀疑他们,是跟小姑娘使苦肉计接近他们。小声问李奇下来怎么办,要不要回头收拾那人。李奇淡笑一下,让她先回客栈房间等着。她点头同意,快步如飞的消失在人流中。

出了大顺门,李奇发现那个人还在身后不远处尾随,就带孟二牛进旁边一个茶棚坐下,要了壶热茶慢条斯理地喝着。那个女真族少年没进来,而是在茶棚外面旗杆下面抱肩膀站着,不时地往里面看。而他冷得嘴唇有些发青,却不进来喝茶。李奇猜想他应该不是专业探子,要不然绝不会笨的距离目标五六步远,还不加以掩饰。喝完第三杯茶,他站起身来到少年跟前,温和地说:“你究竟什么人?尾随某家所为何来?”

少年看看李奇仍旧低下头不说话。李奇又纳闷了,认为这不可能是个探子,探子被发现后起码也该说几句谎话。再一想或许是语言不通,摆手让孟二牛来,让他用契丹话问少年。少年仍是不言不语,气得孟二牛都想发脾气。李奇又问会不会其他民族的语言,试着问一问,实在不行就离开。要想摆脱这么个人,对李奇来说轻而易举。

这孟二牛还真不含糊,回鹘话、党项话、渤海话、女真话都能说。等讲到女真话时,那少年终于开口了,还不时将目光瞄向李奇。开始时孟二牛还插上几句话,到后来干脆瞪大眼睛看着少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说到最后,少年竟抽泣起来,把孟二牛弄得手足无措,来到李奇身边低声说出少年意图。

原来这女真族少年名叫完颜绥柔,是女扮男装,她是女真族黑水靺鞨②部落首领完颜绥可的同胞妹妹。他们几个部落因为不满耶律隆绪的压迫,时常跟辽国军队进行对抗,没打过大仗,也没消停过。毕竟辽国皇室还不把女真当成威胁,目前就想打到宋都汴京,占领中原的大好河山。完颜绥柔本来是跟随二哥完颜绥安十几个人一起到上京见世面,不料进城时被北院大王耶律斜轸的探子营发现,情急之下大家分散走,却真走散了,再找不到二哥。到这个时辰为止已经在街上转悠了将近两天一夜,由于语言不通也不敢用女真话乱打听。刚才饿的没办法才想从裁缝店那个契丹贵族身上偷点钱买东西,却被她发现还追着连踢带打,险些挨鞭子。当她看到李奇用两根手指夹住蛇形软鞭时,就认为他是个好人,想向他借点钱买吃的又不敢开口。一个担心语言不通,再一个也害怕他是辽国官府的人,直到孟二牛用女真话问她话的时候,才放松警惕讲出实情。

李奇听完孟二牛的话,觉得帮帮她也无所谓。就掏出今天中午在客栈掌柜那里换的所有辽币,走过去递给她,让孟二牛告诉她拿这些钱先买些吃的,然后买辆马车回家里去,女孩子在外面太不安全。完颜绥柔犹豫了十几秒钟,才伸手把钱接过去揣到怀里,然后趴地上磕头,还向孟二牛问李奇的名字。孟二牛也不知道,扭头问李奇该怎么回答。李奇淡淡的一笑,索性就告诉她是宋朝人李奇。她听孟二牛说完后站起身离开,走了十几米还回头笑了笑。李奇也回个微笑,对他来说语言不通时笑容却是相通的,他对所有不是大奸大恶的人都是友善态度。

回到客栈后他把事情经过告诉穆桂英,她轻轻一笑,完全认同他的做法。接着让客栈掌柜安排晚饭,并留孟二牛一起吃饭,晚上探皇宫还得带着他做翻译。饭菜还没上桌时,李奇小声跟穆桂英聊着街上见到的牛羊肉,让他有种想吃肥牛火锅的感觉。可惜这年代没有冰箱,没办法把羊肉速冻砌成羊肉卷。

正说着,孟二牛忽然跪倒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奇他们,哽咽着说:“李老爷,夫人,求二位收我做下人吧?”

“咦?二牛,这是何苦呢?”李奇诧异地看看孟二牛,又看看穆桂英,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忽然来这手。

“李老爷,小的知道你是个大善人,连陌生人都救济呢。你看着我跟你大半天的份上收下我吧,这样小的的娘就不会病死了!”孟二牛恳切地说。

“呵呵,我说孟二牛,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好好的平头百姓不是挺好?干嘛非要当下人?你母亲又是怎么回事儿?”李奇跟这些人说话尽量不去咬文嚼字,只要尽量不说时尚短语,他们应该可以听懂,而且自己也不会觉着太别扭。

“老爷你有所不知,小的的娘身染重疾,小的拼命做活也攒不下几服汤药钱。由于没钱连续抓药,病情时重时缓。求你收下小的吧!小的什么活都能干!”孟二牛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这时候店伙计端着酒菜敲门进来,一边往四方桌放碟子,一面看地上跪的孟二牛。李奇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二牛,起来吧。你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想给母亲看病。这也不必非做下人呀?来,起来吧,我可以给你钱,足够你母亲看病的,你也不要做下人。晚上帮我办完事,就回去专心伺候母亲吧!”说着从身上取出大约二十两银锞子,放到孟二牛最近的桌子边上。“你看,我身上的辽币刚好用完了,你拿这个到商铺换了就行。”

孟二牛没起来拿钱,仍然泪水汪汪的看着李奇说:“李老爷,小的的娘由老爹照顾就行,小的想跟着老爷夫人到外面见见世面。”这才是他心里最想做的事情。

“大哥,算了吧。小妹看此人还算机灵,让其跟在身边跑跑腿儿也未尝不可。”穆桂英觉得孟二牛还算诚恳,不由得为他说了句好话。

“既然这样——那好吧,你先起来吃饭吧。吃完饭先抓些药拿回家里,喏,再给你父亲留下些钱,今后就跟我到处走动。不过丑话先说前头,我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离开宋朝回到未来,到时候就没办法再照顾你。”李奇还是不忘回到现代,说这话的时候还刻意握一下穆桂英的手。虽然现在她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但至少没反对被他拉手。

“无论老爷夫人到什么地方,小的都愿意在跟前伺候。”孟二牛抬头看李奇和穆桂英。

“起来吃饭吧,有些话说了你也不会懂!”穆桂英摆了摆手。她跟李奇相处这么久都不能完全懂他的说话方式,何况刚认识一天的孟二牛。忽然又觉得孟二牛这名字叫着不顺口,悠悠地说:“要不然给他改个名字吧?”

“好啊好啊!请夫人赐名!”孟二牛连声答应,爬起来挨着靠外的凳子坐下,眼睛看着穆桂英。

“大哥,咱们因军务到此认识此人,叫他孟军如何?军队的军。”穆桂英则是看着李奇。

“嗯,我看不错。要么以后你就叫孟军吧?也不要称呼我们老爷夫人,咱们就以兄弟相称。至于桂英,如果她有一天真愿意嫁给我时,再叫她大嫂也不迟。”李奇说着把眼光停留在穆桂英脸上。她却把头低下了,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羽巍那种用沉默转移视线的方式。

“孟军多谢大哥!大哥请用饭!大嫂请用饭!”孟二牛高兴地为二人递筷子,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又被笑容代替。

晚上八点过后,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街上没什么行人。李奇、穆桂英、孟军趁着夜色赶往皇城大内,三条人影在白雪衬托下特别明显。大顺门早就关闭了,所以他们靠近皇城时,没有再走正街。李奇拎着孟军的左胳膊,在前面引路,穆桂英跟在后面,翻墙越脊奔向皇城里最高的建筑。

三人进皇宫后左拐右转,不时地跃上屋脊观望。终于在灯光最亮的宫殿里,看到身穿龙袍的辽帝耶律隆绪。

他们并排趴在屋顶房脊跟前,小心翼翼地拨开积雪,揭掉几片薄瓦,仔细往下面看。下面的布局像是个寝宫。耶律隆绪在大殿正厅西侧的椅子坐着,大约三十多岁,鹰鼻虎目,高颧骨尖下巴,三绺墨髯有点串脸胡。他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六十岁左右的略腮胡,身材魁梧穿着宽大的棉袍,没有戴帽子,两束黑白相间的头发扎着辫子垂在肩膀,满脸的彪悍像。靠外边是个身材消瘦的,穿戴棉帽棉衣锦衣华服的五十多岁男人。稀疏发黄的胡须尖鼻头,满脸焦虑表情,正跟正中间三面垂着黄帐的榻上坐的一个妖艳女人用契丹语说着什么。那女人看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出头,可那端庄的模样化的艳妆加上做作的语气简直就像个表演舞台剧的演员,眼角眉梢总透着几丝刻意的妩媚。

四个人就像开会似得,说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耶律隆绪才和穿锦衣华服的人躬身告退。妖艳女人只是摆摆手,身材魁梧那人却站起来拱拱手没有出去。李奇猜想妖艳妇人有可能是辽国皇太后,而这个身材魁伟连皇帝都对他礼让三分的人不知道是谁,可以肯定不是老皇上,因为那年代都是占着皇位不死不肯撒手的节奏。

李奇悄声问孟军,他们刚议论的什么。孟军小声告诉两人,刚走出去的一个是大辽皇帝,另一个是太后的姐夫齐王耶律庵撒哥,房子里没戴帽子那个是晋王韩德让。耶律庵撒哥刚说的是有人刺伤了他女儿珍珠郡主,希望皇帝尽快封闭南北两城捉拿凶手。而韩德让却说三关战事紧张,这时候不应该在京城出现大规模行动,以免军心动摇。皇太后最后的决定让皇上通知北院枢密使耶律斜轸协助齐王耶律庵撒哥,派密探和齐王的小队精英皮室军在京城内外明察暗访,身为皇上的耶律隆绪几乎没发表什么意见。

孟军的话还没说完,李奇就发觉下面的人有动作。一手提着孟军,一手挽着穆桂英的胳膊,飘身形落入院当中。只听“啪”的一声,房顶破了个大窟窿,一个硕大的身躯已经跃上屋顶,正是那位穿长袍的晋王韩德让。他声如洪钟地喝道:“何方狂徒,安敢夜闯我大辽宫闱,欺我大辽无人乎?”

这连串动静虽不打紧,寝殿外面的侍卫闯进来四五十个。一进门就是长矛相向,腰刀出鞘,弓箭上弦,把李奇三人围住。孟军可没见过这种阵势,赶忙对李奇说:“大哥,你快带着大嫂飞吧,不要受我拖累。”

“呵呵呵……,孟军,把心放肚子里,有大哥在,没人能伤你分毫!”李奇先是一阵朗笑才安抚孟军。看似平淡的笑声却震得孟军赶紧捂住耳朵,刚进来的侍卫有的丢武器捂耳朵,有的转身向后跑去。

“尊驾究竟是何方高人?来我大辽皇宫所欲何为?”韩德让这次说话客气很多,显然也对李奇的笑声有所忌惮。

“某家乃一叶行舟任逍遥,逍遥客李奇是也。近日见三关战事又起,百姓惨遭战祸荼毒,是以来探探这战争的缘由是什么。既然主家不欢迎,那某家便先行告辞了,改日再会!”李奇没有掩饰,说完一抱拳,拉着身边两人就打算飞身跃出寝宫院落。

“且慢!原来是李义士。”韩德让忽然晃动身形跳下房顶,刚好站在李奇左前方两米位置,挡住他的去路。却拱手抱拳说:“李义士固然说的大义凛然,但如此来去大辽皇宫内院,岂不让江湖人嘲笑我大辽禁军?”

“呵呵呵,莫非阁下自以为打破个屋顶便能留得住某家?”李奇看他飞身下房的身法的确高过一般的江湖人物,但要想困住李奇只怕是没有可能。

“非也,韩某岂会不知向李义士讨教实乃自取其辱?但身为大内禁军统领,见到闯宫者亦不可视而不见。”韩德让说这话时腰板居然又挺直些,看来是个硬汉。

“哼,韩统领又待如何?”李奇说着把孟军往身后一拨,向穆桂英轻轻点头。她也向后几步,拔出腰间软剑看着四外,事情再有变化便要硬闯出宫。

“韩某不才,亦自认武林中人,见高人怎可失之交臂,请李义士赐教!”韩德让的“教”字出口,已经轻舒双臂掠向李奇。一伸手就施展大金丝擒拿手,来个先发制人。

李奇见他发招,也就不想多说话了。他明白身为江湖人都想在自家门前找回点面子,真打输了就算不甘心自然也得罢手,若打赢了,三个人今天想走可不容易。所以李奇不敢怠慢,转身形轻轻的闪开,避开他的两拳。等他再发招了仍旧是轻飘飘地闪开,先看看他这大内禁军统领有多大本领。

二十个照面,韩德让显得有些急躁了。出拳速度越来越快,脚下步步紧逼,却连李奇的衣服边都擦不到。再换身法使出来柳叶磨身掌,掌法柔中带刚,刚柔并济,每招都拍向李奇上三路要害。

前后过了四五十几个照面,李奇看出这晋王的功力还算浑厚,只是轻功身法有些不太灵便,大概跟他这大块头学轻功有关。又想到他说话时自称韩某猜想他应该是汉人,也就先入为主把他当做汉奸,觉得应该给他点教训。于是,在他再次飞身形扑过来的同时,转到他身后,伸出右手食指在他背后的心俞穴轻轻一点一按,截断他的内气。只见他蹿起的身躯斜着落在雪地,身形一晃险些跌到。

“李义士,高!韩某受教了!请殿内奉茶!”晋王转身抱拳说。

“呵呵,不必了,某家不屑与卖国贼同桌喝茶。”李奇脸上还是带着笑,嘴里的话也是不温不火。

“望乞明鉴,韩某虽是出身汉家,却自幼在大辽成长。韩某纵然与宋人作战亦是食君禄担君之忧,从未妄杀一个汉人百姓。两国相争生灵涂炭虽不假,形势如此实非韩某所愿!”韩德让言语间显得有些气魄。他看了看大门口房檐下,辽帝耶律隆绪和齐王耶律庵撒哥已经去而复返。声音又压低了些说:“李义士,韩某诚心结交义士此等豪士,把酒言欢。若义士见弃便请自行离去,恕韩某不能相送!”

李奇扫了一眼那两个人,忽然觉得这韩德让还不算太差劲。想想不如索性留下来做客,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中原江湖中人的豪气,以后不敢轻视。轻轻一笑说:“既然韩统领盛情相邀,某家便留个一时三刻也无妨。只是喝茶太过无趣,不如——咱们吃个火锅如何?”说完又看看旁边的穆桂英。

穆桂英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任何表示异议。心想随他怎样,大不了吃完再打。

“吃——吃——火——锅?”韩德让诧异地说。当然,李奇不知道,那年代对火锅根本没有概念。不解的看着李奇说,“李义士此话当何解?”

“哦,呵呵呵呵。此乃千年后风行坊间的独特膳食,稍后某家开单据一副,请韩统领令宫内御膳庖工照单备料即可。”李奇忽然想到这辽国的羊肉该是新鲜味美,食欲大发,“怎样?韩统领可愿一试?”

“如此说来,请李义士殿内叙话!”韩德让单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见李奇带着穆桂英二人大步向殿门,又躬身对门口的那两人说:“圣宗陛下,耶律将军,愿共同见识李义士之独特膳食否?”

耶律隆绪和耶律庵撒哥对视一眼点点头,也朝着大殿门走。韩德让才命令侍卫传御膳总管过来。

时间不大,李奇让穆桂英写好了一份菜单。什么牛肉、羊羔肉、杏鲍菇、羊肚菌、猴头菇、豆芽、豆腐、小白菜,连姜、葱、蒜、党参、枸杞、花椒、八角等调料都写明,炭火炉、铜锅、菜刀也要了。旁边站着的众人看着都觉得新奇,不住地相互对望,连皇太后萧绰都走下台阶站在厅里看。

辽国御膳房的效率还真快,十几分钟时间,大盘小盘的菜端过来了,摆在会客茶几上。李奇先拿着牛羊肉飞身上房,拿雪把牛羊肉冰冻着,这样等一下容易切片。随后让人把靠墙一张八仙桌抬到厅中间,把桌子中间掏了个洞,将炭火炉放在下面后垫起来露出头。然后开始调制火锅汤底料,添半锅清水开始加热。又调了七份蘸料油碗,让大家围坐在桌子跟前。

汤底烧开的时候,李奇已经把菜摆好。牛肉、羊肉也切好卷摆两大盘,虽然有点厚,但好在这些人没见过更薄的不算丢人。正式开吃了,只有李奇和穆桂英旁若无人地涮着吃着,她还不住地赞这羊肉味道好。其他人包括孟军都是在旁边伸着脑袋看,不敢想象这些生肉在水里翻个滚就能吃,而且还是蘸着黏黏的调料酱。

接着韩德让先拿起筷子尝试一口,嚼完就笑着招呼皇太后萧绰一起坐下来吃。萧绰都点头说好吃了,耶律隆绪和耶律庵撒哥才慢慢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着肉往嘴里放。几分钟后谁也不含蓄了,连孟军也坐下来先吃蔬菜,随后夹肉吃。

李奇见大家都吃的兴致勃勃,也觉得这羊羔肉吃起来比西安任何一家火锅店都毫不逊色。他打开背后的酒葫芦,给他和穆桂英倒了两杯。又给韩德让倒了半杯,用气为韩德让冲开背后的心俞穴,告诉他喝了酒要马上运气,否则身体抵抗不了酒里的药性。萧绰见三人喝酒,就命人搬来几坛契丹烈酒,几个人豪饮起来。李奇和穆桂英仍然喝着百花酿,可见这些人喝酒的样子,真比电视剧里的梁山好汉还要豪爽的多。酒香和火锅香味弥漫整个太后寝殿。孟军也跟着大吃大喝。他本来只是个市井干粗活混饭的平头百姓,一日之间见了辽国皇帝、皇太后,还有两位王爷,而且有机会在一个桌子吃饭,碰杯饮酒,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穆桂英边吃边偷眼看李奇,越发觉得他是个奇怪而又率性的君子。前几天在益津关对辽兵围攻,几乎要将他们杀绝,半个时辰前还跟旁边的韩德让剑拔弩张,拳脚相向。这会儿又谈笑风生,同桌饮酒吃火锅。回过头到淤口关,说不定还要痛杀犯境辽兵。跟他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觉得这人值得信赖,对人对事言出必践。不但为边境的百姓着想,还扶危济贫,收留像戴胜、孟军这样的落魄青年,接济素不相识的女真少女。正像他说过的侠之大者,以社稷万民为尊,义之大者,莫大于利人。这样的江湖豪士才值得托付终身,不自觉对他芳心暗许。

注:①宋辽时期的地名,是现代通辽市西南的草帽子山附近。奚王府就是当时辽国四大部族之一的奚族首领。②mò hé,也叫勿吉(wuji?),是满族的先祖。③辽代机构名,是管理迭剌部贵族的政教,即调节贵族集团的内部事务,以便确保他们对皇帝的服从。大惕隐是辽代北面官中唯一职掌皇族政教的官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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