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弼望着前方的山，虽然已经是秋季，但白日时看去，这山上青翠清新，就算是夜晚，也能感觉到那种生机盎然的气息。

“你说，这山上会不会藏了敌兵？”宗弼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啊？”身后的哈迷蚩顿时一愣，也仔细瞧了瞧这座山，这山不大，却也不小，如果真藏了几千人在山上，那么以此刻他们的位置确实难以发现：“大帅，不是已经派过斥候进山查看，说山上是没有人的吗？”

宗弼皱着眉：“若是人少些，斥候未必就能发现。”

哈迷蚩立刻惊讶道：“大帅不相信那些斥候？”

宗弼摇头道：“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哈迷蚩想了想：“大帅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只是敌人需要如何神机妙算，才能在咱们到来之前，就在这一座根本搭不上边的山上埋伏了人手？他们怎知道咱们就要在这座山下扎营？更何况那燕京的江雨怎知道咱们会派兵前来攻击燕京？”

宗弼微微闭了下眼睛，然后道：“若真是如此，那么败在他手，某也就认了，既能算到我大金派兵攻打，又能算到前来路线，还能算到这座山，那便是我大金的天命，不争也罢！”

哈迷蚩眨了眨眼：“大帅，要不还是再派人去山上看看吧。”

宗弼道：“你去安排吧，多派些人手，之前去过的斥候不要再派。”

哈迷蚩立刻点头领命，宗弼看着哈迷蚩快速离去，这才慢慢走回大帐，倒下安歇。

哈迷蚩一路不停留，直接来到斥候营，然后点了一百名斥候，又点了一百名先锋兵丁，共二百人再次前往小山上探查。

这些斥候和兵丁心中没有一个不骂娘的，这下雨的天气，而且天又黑了，这时候上山所要受的辛苦简直是平时数倍，就更不要说在山上一个脚滑摔将下去，那么不死也是重伤的结果。

兵丁心中骂娘，有的人便表现了出来，虽然哈迷蚩是宗弼的近臣，但是哈迷蚩在军中并不受待见，毕竟在女真士兵的眼中，不能上战场厮杀算什么好汉，就算是斥候营的营长也没有给哈迷蚩好脸色看。

但哈迷蚩对此全不在意，他只要忠心于宗弼一人就够了，至于别人的看法他全都不在乎。

二百人个个心中大骂哈迷蚩，但是却又没有办法，只好穿上皮甲出寨上山。

雨天山路滑，这山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也没有地方官府铺就上山的石子石板之类，虽然女真兵对山林间的往来原本擅长，但是雨夜上山却实在是艰难得许多。

这一路出营爬去，爬了许久，却也连山腰还没到达……

“师兄，下面又有人来了！”铁头半躺在树间，他的位置是一个三丫杈正中，原本不知是一个什么鸟窝，但搭在三丫杈正中却是稳当的很，就算在里面蜷曲着睡觉，也不会掉下树去。

“想来是女真人不放心，所以又派人来。”树下高宠的声音回答。

“师兄，是不是让兵丁们再向上面走一走？”铁头道。

“现在的天色已经晚了，师傅之前和我交待过，如果女真人扎营山下，几次三番地上山查探，倘若是夜间，就把他们都做了！”高宠说道。

“啊？师傅这样说过？那可真是太好了！”铁头闻言在三丫杈上直接站了起来：“师傅说没说过杀了他们之后怎么办？”

高宠在树下一个临时搭建的挡雨掩体里冲铁头招了招手，铁头“嗖”地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来到高宠身边。

高宠低声对铁头说了几句话，铁头顿时眼睛一亮：“师傅果然是神机妙算。”

“那还不赶快去准备！”高宠笑道。

“放心吧大师兄！”铁头应了一声，便向山顶处跑去。

高宠摇了摇头，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大树，双手把住树干，“噌噌”几下便爬了上去，然后躺到那三丫杈的位置，自言自语道：“这倒是个好地方啊！”

女真二百人上山，其中一百是纯正的斥候，另外一百却是先锋营里的人。

斥候虽然心中大骂，但这毕竟是他们的活，嘴上也不好说什么，但那些先锋营的士兵却不管那些了，个个骂得难听，倒不是骂宗弼，而全是骂哈迷蚩这个女真族的另类猛安。

哈迷蚩在军中不受待见，他所谓谋略那一套东西，在宗弼手下除了宗弼之外，再没人当做一回事。

女真兵将的想法很简单，他们灭辽国，打大许，哪里用过什么奇谋妙计，全凭着悍不畏死，战场拼杀，都说许人多谋，但是在战场上却不堪一击，哪怕使用了一些诡诈的手段，但女真满万不可敌，任他用什么手段，大军只是横扫过去，什么阴谋诡计统统碾碎。

在宗弼的手下，哈迷蚩这个人自然是被定性为奸臣，但宗弼信他，却让其他人都无可奈何，这次夜晚上山，所有人想的都是哈迷蚩出的主意，迷惑了宗弼，不然这大晚上的上山来干什么？说是看山上有没有藏着敌兵，敌兵难道是神仙吗？能未卜先知，提前一步就跑到这山上藏着？

这些先锋营的兵丁纷纷破口大骂，山路难爬，哪怕女真人身体矫健，却也难免滑倒弄了一身泥，足足用了近两个时辰，这些人才爬到半山腰，这时夜色已深，看着手上特制带盖头的松明火把，这些女真兵全都放了赖，寻了树荫高大的地方，靠在树上一动不动

“这直娘贼的哈迷蚩，就是看不得咱们这些汉子闲着，大半夜的弄咱们上山，也不知道咱们先锋营和他有什么仇怨。”

“还能有什么仇怨，上次咱们营长背地里骂了他几句，肯定被他听到了，这次是变着法的找咱们茬呢！”

“可惜这哈迷蚩不上战场，总躲在大帅身后，不然也让他体会一下战场拼杀的艰辛。”

“嘿，还让他品味战场艰辛，我看不如直接从后面给他一刀才是，也当为咱们军中除了祸害。”

二百女真兵丁，在半山腰处，说什么也不肯再向上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