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纯儿偷跑出来,她心中紧张得很。
她是江南雷家嫡女,雷家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派,她从小锦衣玉食,过的是公主一般的生活。
雷家以火器闻名江湖,雷家的生意也遍布大许各处,雷家的生意主要是做烟花爆竹。
烟花爆竹生意的利润极大,兼且雷家的江湖背景,所以雷家是大许最大的烟花爆竹制造商,几乎垄断了整个大许的爆竹生意。
自然,身为江湖大族,在很多时候欺压地方,吞并做爆竹小作坊的事情不会少干,甚至巧取豪夺的事情也绝不是没有过。
当今霹雳堂的堂主是雷霸雷,乃是雷蓉儿和雷纯儿的父亲。
她们的祖父乃是雷损,眼下虽然早就退居幕后颐养天年,但整个江南武林都知道雷损乃是武道宗师。
雷霸雷只有两个女儿,并没有儿子。
大女儿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嫁给了白梦飞,白梦飞身为金刀明花楼的楼主,武功高强,在北地江湖势力颇大,雷霸雷对这个姑爷十分满意。
二女儿雷纯儿学武也十分有天分,但是却偏生喜爱读书,于是雷震雷就找来最好的先生来教她读书,从小各种宠爱,但雷纯儿却没有被惯出骄纵的性子,反而是在文武两方面都学得很不错。
雷纯儿是个娴雅的性子,因为书得多了,便渐渐同门中的一些人有了些生分,自然,这些生分只是在心里的,并没人能看得出来。
雷纯儿觉得江湖不好,虽然她出身江湖,但却真的觉得不好。
并非是瞧不起,而是身为雷霸雷的女儿,哪怕家中不想让她接触一些黑暗的事情,但却也总会知道的。
如不读书,一直厮混江湖还不觉得什么,可一旦读书明理,那自然就会觉得这些事情是错的,是不对的。
可是雷纯儿并没有和雷霸雷提出什么异议,因为她知道那没有用,一个传承百年的江湖大派,不会因为她这小女子的一番话,或者一顿吵而改变,而且她还是一名女子。
雷霸雷虽然掌管霹雳堂,但将来也势必不会将霹雳堂传给自己的女儿就是,霹雳堂是雷家的,不是雷震雷自己一个人的,雷损还活着,所以雷霸雷也不是事事都可以自己做主。
所以雷蓉儿远嫁。
所以雷纯儿想要读书,雷霸雷就让她读,雷纯儿想来东京,雷霸雷就让人护着她来,甚至雷纯儿说将来想要嫁给一个书生,雷霸雷也只是一笑了之。
雷纯儿读了江雨的诗,知道了江雨。
雷纯儿读了江雨很多诗,江雨的诗她都读遍了,她也了解了江雨的一些事,于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开始渐渐出现在憧憬之中。
扬州如今最大的青楼叫红袖招,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好一个风流才子!
初知此事时,雷纯儿不由小脸羞红,但却又遐想那该是怎样一幅场景啊?
白衣书生,剑眉入鬓,白衣胜雪,口中低吟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此处隔离带箫。
楼上女子,花团锦簇,莺语缭乱,红袖飞舞,纷纷道:请公子上楼……
雷纯儿痴了,无关乎什么身份背景,直接变身小迷妹。
于是雷纯儿北上东京,她想看一眼偶像啊,江雨去年乡试第一,今年几乎肯定要参加春闱。
自然,她看到了,便有了楼上那一声江公子,你好。
一见公子误终生,雷纯儿知道此生自己不可能再正眼去看其他男人了……
月华似水如匹炼,月光倾洒若流萤,雷纯儿快活的走在路上。
虽然未必能见到心中的偶像,但是去看那一眼月下的灯光也好,月儿会证明我曾经来过,今夜,我曾遥遥地望着那烛光窗棂。
雷纯儿的武功大概在二三流的样子,和雷蓉儿自然是比不了,但和同等年纪的习武者相比,已经是很不错了。
她读书也不错,若是考试,中个秀才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这属于典型的高不成低不就,若是男子恐怕就要挠头了,但作为女子,却算是文武全才了。
江雨的小院此刻很静谧,别说里面的灯光,就算是声音都没有一点。
雷纯儿远远就发现了不对,她心中忽然猛地堵了一下,因为她看到就算院门前的那两只灯笼,也都没有亮着。
莫非搬走了?应该是了,江公子如今官职显赫,怎么可能再住在这小地方,一瞬间,雷纯儿的心仿佛堕进了无底深渊,再无着落,空荡荡又仿佛细针刺痛一般。
呆呆地站在街角,有凉风袭地而来,吹动那似雪裙摆,雷纯儿委屈的流泪了。
好委屈,真的好委屈,自己只是想过来看一眼那灯光,看到的却是一片的黑暗,她觉得自己很没用,自己连那一眼灯光都看不到,此刻,她真的好恨自己,恨自己来晚了。
凉风习习,雷纯儿孤单地站在街角,前方的小院仿佛一个永不可及的天涯,遥远而恍若梦中。
呆呆地站着,不知道多久,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嬉笑的声音……
“呀呀呸,今夜真是走霉运,找了这么久居然一个小娘子都没见到。”
“衙内,都这么晚了,哪里有良家的小娘子出来呢,我看还是去青楼转转吧。”
“青楼?不去不去,早就去的腻了,都是些只会迎合,不会哭哭啼啼的,忒也没趣。”
“那衙内,咱们找个繁华的地方去转转,这边恐怕是没什么人啊……”
“嗯?真没……嗯?那边不是有一个吗,呀呀哈,好水灵的一个小美人啊!”
雷纯儿擦了一把眼泪,颦了颦眉,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是一个官家子弟,但听对话,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向自己走了过来。
“虽然不是小娘子,但这小美人也忒水灵了,这么妙的人儿,这么白,这么嫩,嗞嗞,人间少见啊!”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花里胡哨公子长袍的人,体态有些胖,发面馒头般的脸,小眼睛,眼圈青黑,脚步虚浮,一看就是亏空了身子的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