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背着手,看着桌上的诗集道:“我看完了。”
陈乐天这时才忙着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啊,女头领,你吓小生一跳。”
少女将黑剑往书桌上一拄,轻哼道:“写得也很一般嘛,什么江大家,里面写的都是些无病呻吟的东西,不过听说他最近又写了几首新的。”
陈乐天闻言脸上一阵纠结:“女头领,请恕小生直言,江大家江魁首,啊不,现在应该叫江大人了,江大人的诗词绝对是冠盖当世,就算是前追一千年,也是可以傲啸古人的。”
“真有那么好?”少女因为戴着斗笠,所以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里却能听出几许轻蔑。
这陈乐天只是个秀才身份,不过对诗词却极其执迷,此刻哪怕心中有些惧怕眼前的女反贼,不过一想起江雨最近所写那首忠将行里面的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句子,不由热血上涌,怒道:“你知道什么,江大人的诗就是绝顶好的!”
“你敢对我吼!”少女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她拿起黑剑,在陈乐天头上猛敲了几下,道:“不过是个能写几首酸诗的读书人,你为他说话,难道不要命了!”
陈乐天此刻也真豁出去了,他怒目相向,大声道:“江大人曾经说过,我等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等读书人并不畏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女子看着他,忽然摇了摇头道:“江雨一向能蛊惑人心,我却是知道的,没想到现在竟然蛊惑起天下来,这个人向来巧舌如簧,花言巧语,却不是个好人。”
陈乐天怒道:“江大人乃是有真才学的人,你如此污蔑江大人,如果被天下人知道,便会人人唾骂你,你将来必然会遗臭万年。”
女子闻言似乎也有些愠怒,忽然道:“陈乐天,到底是你了解江雨,还是我了解他?你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人,便处处为他说话,你是傻的吧!”
陈乐天立刻不屑地道:“当世之人了解圣贤吗?圣贤高高在上,只有言行身教流传后世,但并妨碍后人以圣贤为榜样,以圣贤为座师,就算我不了解江大人,但是江大人的诗词之中无一不流露出忠君爱国,无一不让人热血沸腾,我等读书人,只要记得江大人的话就够了,至于不了解江大人,倒是无妨的。”
“真是中魔了!”少女摇头道:“那江雨,向来是花言巧语,前倨后恭,又擅敲诈勒索,临阵脱逃,哪里有半点君子风度,陈乐天,我看你是真的读书读傻了,也难怪连举人都考不上,你小时候被石头砸过头吧!”
陈乐天听到此话刚想发怒,却忽然脸上现出一丝疑惑,他看着少女突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脑袋被石头砸过?”
少女不再说话,而是又用手中黑剑狠狠地给了他脑袋一下,随后转身就走。
陈乐天眨了眨眼,忽然开口叫道:“大小姐……你是大小姐吗?”
少女这时脚步停顿了一下,道:“今天别给他饭吃了!”
陈乐天呆呆地看着少女带人出去,脸上疑惑之色更浓,他摸着脑袋上的大包喃喃自语:“真是大小姐?大小姐算起来应该是江大人的小姨子啊,怎么如此诽谤江大人呢?不是不是,肯定不是,大小姐怎么可能做了逆贼首领呢,一定是我看错了……”
少女背着手走出西湖书院,她打算回青竹巷,但就在距离青竹巷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忽然看到街边正有两伙兵丁厮杀在一起。
少女立刻停住了脚步,他身后一个头戴高冠神情木然的汉子忽然道:“宗主,是咱们的人。”
少女道:“在咱们的地盘上和咱们的人打?好大的胆子!”
高冠汉子道:“宗主,我去教训他们。”
少女道:“问清楚他们是谁的兵!”
高冠汉子应了一声后,只见他身形仿佛一阵风般飘了过去。
那些厮打在一起的兵丁看到高冠汉子,立刻有一部分人大喊起来:“雨大人,雨大人来了。”
这些兵丁本来极难分辨是谁麾下的人,因为他们穿的衣服根本就是普通人的衣服,根本没有那种制式的军服,只不过他们头上包着一块布巾,以及手上的兵器,似乎证明了他们乃是造反的义军。
但是虽然很难分辨到底是谁麾下的兵丁,但从某些方面却是可以看出哪些属于黑暗一宗,哪些属于光明一宗的。
黑暗一宗的兵丁手腕子上都缠了一块黑布,而光明一宗的则手腕上缠了一块白布。
高冠汉子并没有应声,事实上他的地位极高,这种事情根本轮不到他出手,但是此刻不知为什么,他看到这些手腕缠着白布的兵丁就心浮气躁起来,哪怕对面只是普通兵丁,他出手也极重,只是几下,便打得十几人连滚带爬的跑去,其中一名兵丁虽然在跑,嘴上却不饶道:“我们是石元帅的兵,你给我等着!”
石元帅?石宝吗?高冠汉子脸色立刻变了一下,随后竟然脚下一动,直接追上这名兵丁,手上仿佛判官笔一般的兵器轻轻一扫,这汉子便无声倒毙。
“别人怕石宝,我可不怕!”高冠汉子自言自语一声,随后慢慢地走了回去。
“石宝的人?”少女问道。
“回宗主,正是。”高冠汉子面无表情。
“这是来试探我们了。”少女冷笑一声:“这次倒是直接派出了石宝,恐怕也是和我们下最后通牒了,如果我们不同意交出兵权,并入光明宗,就要对我们直接动手了。”
“并入光明宗是万万不可能的,自从有我教而来,哪里有这种事情,这简直就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而且宗主,我们手上有十万人马,真要是动起手来也不怕他们!”高冠汉子木然道。
“我倒不是说这些,我只是感叹,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刚有了一点成色,难道就要因为内讧而走向败亡吗?”少女的声音里充满了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