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的鹊桥仙,可以说在自古以来的七夕诗词中,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七夕诗词里,说是再无可以出其左右也不为过。
大小杜的那两首也不行,汉代有几首也不行,秦观之后倒还有几首惊才绝艳的,但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压过这首鹊桥仙。
秦观鹊桥仙的逼格,甚至已不是传世和盖世可以形容。
传世自不必说,盖世对这首词来说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问题是这首鹊桥仙力压数代,七夕诗词里是为第一。
江雨看着四周围观的才子才女,微微一笑,落笔写下第一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这第一句写得虽然很锦绣,但却很平实,并没有太过惊艳的味道,可也不是一般的才子能写出来的,因为这第一句实在太过精巧。
围观众人不语,也说不上心中怎么想,显然这一句并没有达到他们心中期待的程度。
这时,从彩棚外悄悄走进来一人,身穿布衣,低着头,似乎生怕别人发现一般,正是前来刺探虚实的寒门士子。
这人慢慢走上前,隔着几个肩膀,就看见了江雨写下的第一句。
他脸上一愣,露出思索的神色,随后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这句还不错,至少能和沈梦觉的词相提并论,甚至说不得还要超过几分。
彩棚内一片安静,甚至刚才已经动笔写的才子,也不由将目光望了过来。
苏白歪头就能瞧见江雨写什么,但澹台远却得扯着脖子才能看到,前方有人挡着,他便踢一脚,那人回头看是他,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让出一个空隙。
江雨这时脸上出现一丝颇为忧郁的神情,嗯,就是那种少年维特之烦恼的忧郁。
才女们都看呆了,江雨本来就生得好看,再做出这种表情,简直对于少女来说就是大杀器,这是他前世特意花时间练成的。
但他此刻做出这表情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配合下一句词。
江雨抬起头看了看众人,脸庞出现了一丝自嘲般的笑容,然后再次落笔: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空气在这瞬间都仿佛凝滞。
“啪嗒”,有毫笔落地的声音。
有丝丝倒吸冷气的声音。
有少女不自觉地发出呢喃的声音。
“公子,这……写得实在是太好了。”
终于,陆绣冬开口打破了这平静。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势必是要流传后世千年的句子,势必是要力压当代的句子,势必要窜上大许文坛最高处的句子!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鹊桥仙上阙写完。
夹在围观人群中的寒门士子,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他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在不住颤抖,他是个感性的人,此刻心中一股仰慕不由油然而生。
怎么能写得这么好,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句子来,第一句的精致铺垫,第二句直接推上巅峰,简直就是神来之笔,这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士子才子能写出来的。
能写出这样的句子,至少已是词坛大家了!
寒门士子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羡慕嫉妒恨,种种皆有,更有那种高山仰止般觉得此生无法超过的失落。
他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便出门而去。
没有必要看江雨写完了,都是读书人,看了上阙就已经够了。
他心中忽然觉得,自己这些人跟着沈梦觉到底对不对?
不知不觉踏入了彩棚,看了眼那些犹在围着沈梦觉夸夸其谈的士子,他心中一股极度的厌恶感生出。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这名寒门士子内心充满了恶意地大喊道。
此刻,江雨所在的彩棚,已经又多了不少人停下笔,甚至有人将已经写了一半的诗词,全部撕掉,一脸复杂地走了过来。
江雨蘸饱了墨,开始再次下笔: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仿佛天成一般的句子,让人的心中不禁一痛。
在场的才女自不必说,就算是才子也都心神荡漾起来,一股莫名的心酸袭上心头。
由感入情,这句子可以说是抓住所有人的心,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叹。
写到这里,江雨不由抬头笑了笑:“写的怎么样,还过得去吧?”
围观才子心有戚戚,却又怒忿不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已经是庆州第一才子了,甚至有人称呼你为大家,你今天写了这首鹊桥仙怕不是要站到大许文坛的高处,你问我们还过得去?这不是在骂我们一样吗?你这不是谦虚啊,你这是狂妄啊。
围观的才子脸色都极难看起来,但才女则不同,竟然围得更近了,居然将陆绣冬给挤出了圈子,有个叫做澹台紫的小姑娘,是澹台远的堂妹,不但给江雨研墨镇纸,更是在江雨身边像蝴蝶一般跑来跑去,她身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香料,这一活泼起来,顿时香气溢满了整个彩棚,澹台远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江雨这时道:“绣冬,你来看看我这支笔,我怎么感觉毫锋有些钝?”
陆绣冬微笑着从才女圈子外面挤了进来,接过江雨的笔,看了看道:“这支笔做得有些问题,相公还是换一支吧。”
江雨笑道:“绣冬,你给我找一只来吧。”
两个人言语亲密,才女们哪怕心中再有想法,却也知趣地退后了几许,但那澹台紫竟然是个呆萌的性子,看了后竟然跑过来抓着陆绣冬的衣袖道:“绣冬姐姐,我和你一起去选。”
澹台远在不远处气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这澹台紫是他三叔家的姑娘,从小娇惯,在家中谁的话都不听,向来由着性子来,就算是他也没办法。
片刻后,江雨接过新拿来的毫笔,看着澹台紫在那里蹦蹦跳跳,不由瞧了陆绣冬一眼,陆绣冬低声道:“紫妹妹向来这样,相公不要往心里去。”
江雨想了想,微微摇头,他倒是不往心里去,就怕陆绣冬往心里去,毕竟这里人太多,人多嘴就杂,他担心陆绣冬面子上不好看,但看陆绣冬神色自若,也就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