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际的莫思归只感觉四周都变成了晦涩的灰白之色。
眼前人头攒动,哭喊声,呼唤声,充斥着耳膜。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回应他的却只有喉咙里的腥甜味……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
呵……
莫思归无奈的苦笑一声,迷离的眼睛却向街角撇去,只要姐姐没事就好,我反正是一个孤苦无依的野种,除了姐姐,便在没人在乎我疼惜我了……
“你的时辰到了……”
就在这时,莫思归忽然听得耳畔似有一声咤喝响起,他心中猛地一颤,口中鲜血喷涌,身上的力量仿佛瞬间被人抽空,只觉眼前一暗,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的莫思归忽然感觉身上的痛楚消失不见,他心中一惊,缓缓睁开眼来,却发现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变了样。
街道还是熟悉的街道,但他总感觉有一丝异样之感,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他却也说不出来。
“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猛的一惊,正欲回头,却感觉脖子陡然一紧,一条大铁链叮铃当啷的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莫思归心中大急,还道是自己偷了那老猪狗家的爆竹,被人告上了衙门。
“你阳寿已尽,是时候魂归冥府了。”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却在一旁聒噪着。
莫思归心中一惊:阳寿已尽,莫不是自己已经死了?
忽然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却像皮影戏一般不断的浮现在眼前,从自己盗爆竹被老猪狗追得满街跑,遇到表姐唐婉秋,最后却是被惊马撞飞的画面。
难道我真的已经死了?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莫思归有些茫然,甚至有些混乱。
“不用想了,你已经死了,这不过是你的魂魄罢了。”身后那人像是能看穿人的心思,直接道破了莫思归心中的疑惑。
莫思归闻言,心中猛地一震,虽然不愿相信自己已经死了,但事实如此却也由不得他不信。
他抬眼四顾,此时他也终于想明白了这熟悉的街道为什么感觉怪怪的了,原来眼前的一切竟然是反的。自己仿佛在镜子里看东西一般,不仅如此,他却发现自己竟然飘在半空之中,而他的身下,赫然就是自己那已经残破不堪血迹斑斑的躯体。
“伤成这样,不死才怪了!”莫思归看着自己的躯体,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抬眼却看见被人一番急救,终于清醒过来的姐姐。
唐婉秋这一摔虽然不轻,但却并未受到太大的创伤。很快便清醒了过来,一眼瞥见躺在血泊之中的莫思归,顿时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一声哀嚎,发疯似的扑到莫思归的躯体旁,嚎啕大哭起来。
“姐姐……”莫思归看着姐姐这模样,更是心痛如割,苦不堪言。
“浑小子,你醒醒啊,你死了,我该怎么办?你怎么这么傻啊,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要救我。你死了,我怎么向死去的姨娘交代啊……”
唐婉秋哭的撕心裂肺,真是听者流泪闻者伤心。就连一旁围观的人也默默起泪来。
“臭小子,你快醒来啊。你不是说你最听姐姐的话了么,姐姐让你醒来啊,你快醒来……”
唐婉秋一边哭喊,一边却像发狂似的用力的锤击着莫思归的胸膛,只希望能唤醒莫思归。
但莫思归已经身死,如何能醒来,任她叫破喉咙,也没半点反应。
人群里有看不过眼的,抹着眼泪走上前劝慰道:“秋姑娘,二狗子已经死了,你不要这么作践自己啊……”
唐婉秋闻言,身子一颤,猛地回过头,眼中尽是怒色:“不,他不会死的,他怎么会就这么死掉!不会的……”
那人被唐婉秋那愤怒的眼神吓的退了两步,但一咬牙继续道:“秋姑娘我知道你疼惜二狗子,但是他确实是死了,不如早早收敛了他的遗体,也好过让他躺在这街上饱受风雨吧。”
“不,他不会死的,他还活着……”唐婉秋仿佛听不见别人说的话,只是呆坐在地上,声音越来越虚弱,很快身体一软,竟晕倒在了莫思归的身上。
“秋姑娘……”
“姐姐……”
莫思归见唐婉秋晕过去,本想冲过去扶住她,但双手一捞,却扑了个空,竟整个儿从她身上穿了过去,还不待他站稳身形,只觉脖子上的铁链猛的一紧,一股大力拖着他向街角阴暗处倒飞过去。
“姐姐啊……”莫思归伸手想抓唐婉秋,但那能抓的住,他只觉耳边风响,眼前的事物忽然间变得有些扭曲,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街角的阴暗处。而他身侧却立着两个身形高大的怪物。
莫思归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怪物,一时竟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两个人他是识得的,正是村里老人故事里耳熟能详的冥差。
却见一个长得巨大的马头,手持三叉戟,威武不凡。
另一个却长着凶恶的牛头,眼如铜铃,闭环乱晃。而紧紧捆缚在莫思归脖子上的铁索却正把握在牛头的手中。
这不是冥府里的勾魂夺魄的牛头马面又是谁?
这一刻莫思归终于相信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二狗子,你阳寿已尽,该和我们一道去冥府报道了。”牛头紧了紧手中的铁索,铁面无私的说道。
莫思归闻言,眉头一拧,瞪着牛头道:“牛头大哥,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不叫二狗子,我叫莫思归!”
牛头闻言,微微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马面道:“大哥,他说他叫莫思归,不叫二狗子。”
马面闻言亦是一惊,赶忙掏出勾魂令来查验起来。
莫思归见状,赶忙道:“我看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马面猛地抬起头,瞪着那一双通红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莫思归道:“姓名,籍贯,生辰。”
莫思归被马面瞪得有些心慌,倒也不敢胡诌,赶忙道:“莫思归,云阳城隐剑村,生于己巳年子时。”
“除了名字,其他都能对号入座。”牛头望着莫思归冷笑着说道。
“哼,还想蒙混过关。岂不知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带走……”马面嗤笑一声,招呼牛头一声,就准备上路。
“喂喂喂,两位差人,你们且听我一言!”莫思归见状,赶忙扭住脖子上的铁索道:“咱隐剑村己巳年子时出生的可有两三户呢。你们凭什么就抓我,何况你这名字也对不上号,肯定是抓错了。”
牛头闻言,愣了愣,对马面道:“大哥,他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这名字对不上号,抓回去一审,万一抓错了,我两少不了被阎罗王训斥。被训斥倒还罢了,恐怕黑白无常两位大人还得治我们个渎职之罪呢!我们还是慎重点,问清才好。”
马面却伸手给了牛头的脑袋一下,怒骂道:“你是不是傻,这勾魂令上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二狗子于云阳城隐剑村,己巳年五月十八子时出生,卒于庚虎年腊月三十未时,死因意外。这还能有错。我看定然是这小子改名换姓,想要骗过我们。”
莫思归闻言急道:“两位大人详查,我真的叫莫思归,如若不信,我可对天发誓!”
于是莫思归赶忙竖起三根手指头,对天而誓道:“天可怜见,我若不叫莫思归,愿万剑穿身而死。”莫思归这个算盘打的也算是极妙,他现在本就已经死了,还怕什么万剑穿身而死。如果能骗得牛头马面放他而归,那可是赚来的一条命呢。
牛头见莫思归说的信誓旦旦,扭头对马面道:“大哥,莫不是真有差错?”
马面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忽而狞笑一声道:“管他有无差错,先带回去一审便知。如果抓错了,到时候放了便可,要是现在把他放了,我们反倒脱不了关系。”
莫思归一听,顿时大惊,赶忙道:“喂喂,马面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走你……”
莫思归话未说完,却听马面一声大喝,他只觉眼前绿光一闪,整个人便变得浑浑噩噩,瞬间消失于虚空之中……
街道上,哭晕过去的唐婉秋被人抬到了一旁,肇事者马主人的仆人正准备上前收敛莫思归的躯体,却惊愕的发现莫思归竟有一息尚存,于是赶忙大呼道:“主人,主人,他,他……”
那马主人微微一愣,赶忙跑上前,探了探莫思归的鼻息,又摸了摸胸口,原本阴沉的脸上顿时划过一丝喜色,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主人,这可是……”
仆人见此,暗暗一惊,正准备劝阻,却被马主人喝止。
那马主人从瓷瓶之中抖出一颗黑色的丹药塞进莫思归的口中,然后对仆人道:“赶紧抬上马车,回云阳城。”
仆人赶忙答应一声,却看了一眼一旁的唐婉秋,回头对马主人道:“主人,这姑娘……”
马主人沉吟片刻道:“一并带走吧。”
“喏……”那仆人答应一声,赶忙招呼随从们将莫思归的躯体抬上马车,又在众人的帮助下,将唐婉秋也弄上了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