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把童馨父女间的浓浓亲情看在眼里,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恨。这种恨不是来自对父亲娶了梦雪,不是梦雪取代母亲成了了家庭中的一员,而是对她自己的不懂事让她白白浪费了很多时间。倘若回到过去,她不会再选择这种和父亲之间的长期对峙,坦白说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来左右父亲的人生,包括父亲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其实,人,有时候是因为喜欢才去做一件事,即便是这种喜欢是盲从的,那也是当事人的一种人生历练,是成长过程中的必经之路。一生苦短,人们要珍惜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童馨为每一次和父亲的见面犯愁,可是她,和父亲近在咫尺,却如仇人般,直到最近才与父亲和解,这是她作为一个女儿的悲哀!
这些年来,嫣然得到了父亲在物质上给予她的最大帮助,却把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东西——情感抛诸脑后,等她现在突然想到不应该这样的时候,她自己都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姑娘,而父亲,却在她的一天天长大中衰老,她和父亲之间有着太多的陌生感,那些儿时应该有的撒娇她从来都没有过,更不要说和父亲之间的相互交流了。
从童馨和她父亲见面的那一刹那,嫣然对自己的不满就已经开始了。
童馨的父亲年龄和自己的父亲不相上下,满头白发,身体因车祸留下的痕迹依旧不难从他走路的状态可以看出。
但是,当童馨和父亲相拥的一刹那,她的心痛了。看到童馨父女间的那种浓浓的情感,她好羡慕。好在这一切都不算晚,所以,她发誓再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感觉和父亲不对路来伤害她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了。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决定事物的看法和权利,她不应该用自己的情绪去阻扰父亲的生活。所以,在童馨家的每一天,她都在享受童馨父女间的那份浓浓的亲情所带来的互爱,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提醒自己一旦回到省城,回到父亲的身边,她不会再那么任性了,她是他的孩子,她要试着去理解和关爱自己的父亲。
童馨告诉嫣然:“你不知道,如果当时他因车祸离我们而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现在,老天对我不薄,仅仅是给了父亲一次惨痛的经历而没有夺取他的性命,留给我机会让我可以好好地爱他。我相信,无论父亲曾经做过什么,或者说他什么也没干,但是,上苍就要如此地待他,我也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我和他之间的这种关系,我是他的女儿,童慧是他的女儿,这一切都不可能更改!”
童馨和嫣然到家的第一个晚上,就曾告诉嫣然,“我只是遗憾,我的母亲,用她的生命换来了我和姐姐的生命,可是,我们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才是我们这些活着人的悲哀。我们还争什么?我想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把人做好,心里没有任何的负担,哪怕生活艰辛依旧乐观,积极向上,而绝对不能沉沦。”
这是一种理解,一种最深沉的亲情之爱,在这样的爱中,你随时都能够和善良相遇,在这份爱中,你无需躲闪,也不用担心被算计,不必过得小小心心,只需敞开自己的胸怀。虽然仅只是来到童馨的老家一天,嫣然就突然间明白了许多。
童哲对于女儿的回来喜不胜收。每年,对于他来说最快乐的日子就是两个女儿回家的时候。她们是他的全部的希望。他能够从那场车祸中侥幸地捡回这条命,也完全是他有一种根植心底的强烈的愿望,他不能让两个没有妈妈的女儿相依为命地在人世,他是她们最后的避风港。
童哲觉得随时要为女儿们准备好回家后最温暖的栖所,让她们在外遇到的所有的委屈、伤害,在家里得到释放和修复。他是她们的保护神。这种强烈的生的欲望支配着他,他战胜了死神,留下了一个残缺的身体。尽管如此,他依旧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他和自己的女儿们又可以在一起,他可以见证她们的成长,直至她们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童馨最怕的就是父亲在她的面前把自己当健康的人,他们父女抢着做家里的事。但是,父亲总有理由让她流着眼泪走开。父亲总是对她说:“孩子,家里的事不是不让你们做,你要知道,如果我什么都要依靠别人了,你们的腿就被我绊住了,想要高飞都不可能。老爸,不会成为你们高飞的累赘,所以,我要你们都不在身边的时候依旧可以过得好好的!无需担心和牵挂!”
想到父亲说过的话,童馨的内心就一阵阵痛。她在父亲的面前撒着娇,可是,一转身回到她和童慧共用的卧室内她就忍不住趴在被子上痛哭。嫣然看着心酸,有这样的父女之爱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他们在物欲方面需要不多,活得单纯,知足,却在亲情相爱中交出彼此的心灵,她陪着童馨哭,陪着童馨笑,在这短短的十天不到时间里,因为嫣然开着车,他们几乎把老家的山山水水都走了个遍。期间留下了太多的欢喜,童馨把这些照片拷贝到电脑上,她看到,父亲经常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电脑前,颠来倒去地看着那些照片。
这天晚上,三人在客厅刚坐下,童哲就忙着泡茶。童馨见状上前帮忙,童哲示意她在沙发上不要动。嫣然感觉到了童父的情绪变化,她起身正要走开,童哲喊住她,说:“你们都坐下,听我说几句。”
童馨和嫣然相互看看,紧张地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绿茶,弄不明白父亲要做什么?
“我很知足馨儿能够回来,这些天,有你们的陪伴我非常快乐。馨儿,你有嫣然这样的朋友这是你的福分,要好好珍惜。”
童馨点头,但是,她奇怪今天的父亲和往常很不一样,好好的怎么会谈这样的话题,“怎么啦,爸?”
“没什么,爸只是今天有些话想说。”童哲端起茶杯轻轻地缀了一口,叹了口气,继续道,“看到你们姐妹俩我就想到了慧儿,爸只是有个请求,如果慧儿的事情有了结果,我想去看看她,我不能让她孤单地待在里面。”童哲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断线似的掉了下来。
“爸!”童馨慌了,她不知道父亲从哪里知道了童慧的事。她看向嫣然,嫣然也是一脸的惊讶。
“你别打断我,这件事情从发生的那天我就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我的慧儿。是爸没用,让你们在外面辛苦,我亏欠慧儿太多!”童哲哽咽,“我到现在都记得电视里她被带走的画面,那么弱小的一个女孩,我知道她在外面吃了太多的苦,却没想到她的生活过得那么艰难。”
童馨在父亲的身边坐下,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她一直打算瞒着父亲才编了童慧出国的故事,没想到父亲早就从电视新闻中知道了童慧被抓的消息,而且,还在她的面前一直掩饰。她都不知道怎么来回答父亲的问话。
“您放心,童慧的案子我父亲的律师朋友已经接手,童慧有主动自首情节,而且,还是她报警的,这件事很快会有结果,到时候我来接您。”嫣然安抚道。
“我不要你们大富大贵,你们的平安是我最大的心愿。可是,现在,我们一家,散落成这样,你爸实在是无能啊!”童哲连连哀叹,他站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童馨正要跟进去,童哲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出来,走近嫣然,恳求道:“你是馨儿最好的朋友,我早就听她说过你父亲,求他帮帮我的女儿,我不会忘记他的大恩大德。”说着把手里的布袋交到嫣然的手中,“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是,这是我的全部,能够帮到什么程度就帮到什么程度,我不会怪他的!”
嫣然手里是沉甸甸的一大包钱,她吓到了,赶忙把袋子交回到童哲的手中,“伯父,如果您还把我当童馨的好朋友,您就不能这么做。我相信父亲会尽全力来处理这事。”
见童哲还怔在那里,嫣然安慰道:“这些钱您收好,童慧的案子不是钱能解决的,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相信这件事不会拖太久。”
童馨把父亲扶到沙发前坐下,她理解父亲的心情。但是,她却不赞同父亲的做法。她和父亲一样心急,可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时间来处理。她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她感觉到了父亲身体的颤动,此刻,她的心都要碎了。
童哲被童慧的事情折磨的夜不能寐。童馨回来的日子,他一边竭力地开心,一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一个人心里总是不能藏着事情的,他就属于这一类人。他享受着童馨带给他的快乐和开心,却陷入了更加深沉的对童慧的思念。如果童慧在正常的生活状态中他还仅只是日常的想念,可是,现在的问题是童馨身陷囹圄,什么时候是个头都不知道?作为她们的父亲,他能放下心吗?这次,童馨如果不出现,他还仅仅只是沉醉在思念和担心中。但是,童馨和嫣然的到来却加重了他内心的苦痛。所以,童馨越对他好,他的心里就越不舒服。他总是想到他和两个女儿在一起的欢乐,这么些年,每年如此,却在今年噶然而止。
嫣然把她从父亲律师朋友那里了解到的关于童慧的情况全都告诉给了童哲。童哲从每天的猜测中解放出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愿女儿能够平安地出来,不要节外生枝。他以为自己的命苦,没想到女儿童慧的命比他还苦。看到眼前童馨因他的情绪也跟着难受,童哲知道自己要振作起来,他要有好的身体和情绪等待童慧回家;要有好的情绪面对身边这个无时无刻都在关心他的女儿,女儿们为他做得太多,他却无能为力去呵护她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