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慧对吴总出招根本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
通常情况下大家都知道吃饭喝酒不过是拉拢感情的一种方式,但是,吴总得寸进尺不顾场合的占便宜让童慧很不喜欢。吴总的醉酒让她达到了目的,吴总动不了她。同样,吴总的醉酒又给了她新的机会,她临时导演了这出所谓的“强奸”戏。
其实,童慧哪里有什么证据?就是她发给吴总的照片也不过是自己趁着吴总醉酒时的摆拍,倒是吴总身上和她自己背上的抓痕让她费了不少的心思,毕竟用吴总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抓挠很恶心;后来,她灵机一动用口红在身上胡乱地画了几下作为被吴总抓伤的痕迹;而吴总身上的却是如假包换的真伤痕。
如果不是为了吴总的色胆包天,童慧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吴总出此下三滥的招。吴总出钱,这件事就结束了。关于照片和视频的事,只要她不说,吴总也没胆子和别人提。这些东西抓在手上,吴总忌惮,她相信,从今往后吴总再也不敢对她乱来。而她自己,也无形之中多了一张可以随时打出的王牌。
童慧对自己的灵机一动得意洋洋,对于这种喜出望外的结果很满意。在这个社会,她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女孩,她不反抗不过是因为机会没到而已,一旦有机可趁,她会毫不含糊地抓在手中。她已经证明了这点。
不过,此刻,童慧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魏奇在微信中告诉她去指定的地点把货交给对方。这,可耽误不得。
童慧细想一下之后觉得魏奇多此一举。想不明白交货为什么不在一个没人的地方,而要选择在中心广场附近;而且更为奇葩的要求是不能开车,说到了之后就会有人上去和她搭讪,说什么“你是花儿我是风”,然后就把包交给对方离开。这样一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魏奇弄得这么复杂,她搞不懂,只好解释为魏奇看多了电影,喜欢角色表演。但是,既然魏奇有了要求,她只能按他说的去做,尽快做完拿钱。对这种无需动脑子的事,童慧没有负担。
市中心广场的街边,远致和父亲一前一后沿着马路走来。两个人的情绪都不高,因为舍不得花钱,中午还是老家带出来的红薯干垫了下肚子,此刻走起路来都无精打采。两人又饥又渴,漫无目标来到了“同乐”购物中心大门前,这里是省城最大的商业连锁超市,里面人头攒动,非常热闹。睿海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想这里面有钱的主肯定不少,这里才是“开张”的真正开始。
睿海停下脚步,指着门里面说:“我们到里面去转转,运气好没准能碰到个大主顾。那样的话祖师爷那里你也好有个交代。”
远致抬头看了看,见大门不时地有人拎着大包小袋出来,还有一个保安在那里,他转身就走。
睿海急了,一把拉住远致,很不满意地说:“你小子这是怎么啦?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蔫儿吧唧,像什么话啊?”
远致摆脱父亲的手,小声道:“刚才差点把我吓死,这种活我不想再做了!”一路走来他想了很多,总觉得“义取”不妥,这样的工作就不是正经人干的。他刚开始是不敢面对警察,后来是怕见到女孩的眼睛,现在却是自己不想再干。这种不想再干的念头来得很快,很突然,瞬间就打败了他几个月来希望通过“义取”赚钱的计划。
睿海皱皱眉,不解地问道:“出来时我们可是说好了,为了给你弄点娶媳妇的钱。你怎么就不理解呢?再说,不是你鼓捣我出来的吗?你现在这样的态度算怎么回事?”
远致理亏,说:“我总觉得到处都是警察,我怕!”他不敢告诉父亲其实是因为广告牌的那个女孩令他不想再做。女孩就住在他的心里,随时用她那双纯净的眼睛提醒他不要做,不能做!
睿海拍拍儿子的肩,说:“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下手的对象都是符合祖师爷规定的人,他们的钱来路不正,我们不过是‘义取’,你不知道警察也管他们呢!”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在说怕,但是,他不能让远致知道。既然出来了,他们就必须按照出来前的计划去做,不能放弃。
远致没好气地:“我们拿了别人的钱警察也会管我们!”说完抬脚就跑。他和父亲说不清楚,只想暂时离开这里再说,他怕被父亲拖进购物中心脱不了身,那么多人的地方闹腾起来可就不好办了。
睿海看着儿子的背影,恨铁不成钢似的跺了跺脚,跟着追了过去。远致倔起来没有人能对付的了,说不干就不干,简直是要翻天了。
远致小跑着来到广场,不远处几个老人正在放风筝。他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靠上前去,抬头看着天空中翻飞的风筝,心中突然难过起来。这些风筝飞得再高,也只能被人用绳子牵扯着,永远都逃离不了,对于风筝而言因为自由的代价就是坠落,就是死亡。被人牵扯着,才能在风中舞蹈。
我属于这个城市吗?远致突然间害怕起来,此刻,如果不做“义取”,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没有确定的目标和方向,更没一分钱正当的收入,他被焦虑控制着。对未来的恐惧令他焦虑不安,他患得患失,左右为难。
睿海追来,嘴里喊道:“你给老子站住!刚才没跑够啊你!”他行李在手,跑起来很是别扭。
远致站住,对父亲恳求道:“爸,我们改行吧?”他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他不想躲藏警察,不想回避那双纯净的眼睛,也不想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他只想要有一份正当的工作,凭劳动赚钱,哪怕再苦再累都行。
睿海没有明白儿子的话:“改行?为什么呀?”
远致下决心地:“偷别人的东西我实在做不来!”他其实一直在回避这个“偷”字,其实当初在洞穴里他就对用秘技赚钱心有不安,只是赚钱娶媳妇的想法占了上风才有了今天的省城之行。现在,他终于敢面对这个现实了,终于向父亲说出了“偷别人的东西我实在做不来”这样的话。
睿海不等远致再说,打断道:“这都哪跟哪啊!我们是按祖师爷的规矩办的,是‘义取’,又不是见什么人都下手。”睿海对儿子的状态很不满意,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城里,他们能干什么?日子这才刚开始,就这种态度,后面还怎么在城里混出个名堂?改行?除了回家种田、采药、做篾匠,他们父子还能干什么?
睿海见不得儿子的怂样,他拉着远致在广场上一处绿植花草浓密的角落坐下。如果不做通儿子的思想工作,什么娶媳妇、发家致富、在城里好好活下去都是屁话,还有这一趟出来的钱也白花了。
远致情绪低落,当初决定来城里,他不过是一时兴起,真没想过太多,以为只要按照祖师爷的要求去做就不会出问题。可现实的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想,他不仅对下手的对象心存忌惮,还有那些时不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警察,总是令他不安,让他觉得伸手就会被抓住。特别是那个女孩的眼睛,好像他做什么都在盯着他,躲也躲不掉。
睿海对远致的失望没法用言语形容,这还没开始就叫了暂停,这样的退堂鼓可打不得,如果这么快就回到大山去,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远致两手撑着头眼睛盯着地上的蚂蚁,几只蚂蚁拖着一只半死的小虫往花坛边上走,垂死挣扎的小虫在蚂蚁的合力下只是抵抗了几下就没有了动静。远致用身边的小草把蚂蚁和小虫分开,尽管小虫的身体比蚂蚁大好多,但是,在合力的蚂蚁面前连挣扎都是徒劳的。
远致的动作并没有让蚂蚁妥协和放弃,它们顽强而执着地再次搜寻到小虫的身边,奋力地拖着小虫往蚁穴的方向走。
睿海见远致半天都不说话,一个劲地盯着地上的蚂蚁,生气道:“你看这么小的蚂蚁都知道在外面抢食,不解决肚子问题我们来城里干什么?你那一身的本事又有什么用?你这个样子,祖师爷肯定是不喜欢的!”
“我只是不想做偷鸡摸狗的活!”远致的声音很大,他已经想通了,用非正规、非正常手段得来的东西都是不合法的,即便是按照祖师爷的要求选择目标下手都不行。
“两回事!我们下手的目标是符合祖师爷规定的,他们钱多人恶。再说,你那是‘义取’懂不懂?我们不违反原则,你不要有什么顾虑!”睿海的声音比远致的还高八度,“你也看到了刚才那对男女,人模狗样儿,装得跟个大老板似的,包里竟然放那玩意,他就不是一个好人。这样的人你说该不该找他弄点?”
广场上操着各种口音的人们在这里走走看看歇歇,父子的说话声引得他们看向这边。
睿海并不管这些,指着广场说:“你看这广场,这么多人里肯定有一个符合祖师爷规定的人可以成为我们的目标。我们看准了再下手,见好就收。”这刻,他竟然觉得自己在低三下四地求儿子,他希望自己这样的态度能够感染到儿子,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回归初衷,赶紧完成真正的“开门红”。
远致目光迷离地看着身边走过的人,无动于衷。马路对面不时有歌声传来,远致站起身,看到在高大的展览中心门前,几个穿着劲爆装束的女孩正在一个舞台上为促销又唱又跳,周围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女孩随着舞曲的节奏疯狂地扭动腰部和屁股,引得围观的人叫好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睿海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热闹的地方,建议着:“要不我们去那边试试手气吧,那么多人里面总可以找到下手的对象。”见远致不吱声,他开解道,“你看那些姑娘,为了生活不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远致仿佛没有听到父亲的话,收回目光仰着脖子看天上的风筝。做还是不做,他必须要做出一个明确的表态,免得父亲总唠叨个没完。
睿海觉得儿子的状态简直糟透了,他可不允许出现临阵脱逃的情况发生。他继续劝说道:“你不能失去信心!我们今天刚到,又是第一天上岗,再怎么着也不能空手啊?!这可是这行的规矩,不走空,是不是?”
远致觉得自己好无奈,在这件事情上父亲比他更执着。他叹了口气,“爸,这样的钱用我们用了也不安心!”
睿海生气地对着儿子恨恨地说:“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思呢?如果不是为了你娶媳妇,我会同意做这种事情吗?”他指指大广场,“你看看人家有玩有乐,再看看我们,没有钱,我们能干什么?实话告诉你,接下来我们没有收获,我们只能住小旅店;如果还没进账,住不起小旅店只好住桥下了。”
“我们可以做别的事情啊!”远致似乎并不理解父亲的苦衷。他甚至忘记了靠“移花接木”弄钱还是他自己的主意。
“我也知道可以做别的事情,可是,儿子,”睿海揽住远致的肩,苦口婆心地说,“人生地不熟,在这里其他的事情我们又做不了,总不至于去抢银行吧?”
远致并不买父亲的账,反驳道:“我们还有力气啊!”
睿海态度突然强硬起来:“有力气顶个屁用。这都什么年代了,机器,机器人,那电视上都说了,这城里人家里扫地都是机器人,还有餐馆送菜的,烧饭的,很快就是机器人的天下了。我们,没有文化,没有技术,我们做不了什么!我可不管那么多,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现在你还给我干什么?我是你老子!”睿海说完把目光看向别的地方,他不再理会儿子了,榆木脑袋的儿子让他生气。
“老子也不能逼小子做坏事啊?”远致回敬道。
“你!当初说自己学到本事来城里的是你;现在,不想干的还是你。小子,你在玩老子是吧?”睿海对远致很失望,这样没定性的人还怎么干大事?有朝一日名扬天下,呸!如果我们来城里又打退堂鼓回去,岂不是要让宇帆、家豪他们知道了笑掉大牙?再者,这样回到村里,恐怕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我可不想做缩头乌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