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飘着雪花,校园里一片白茫茫的,温度很低。
8时许,社大东门外陆陆续续走进来一些年轻人,与宿舍楼里出来的人流汇聚在一起,来到了教学楼前。
教学楼门口挂着红底白字的醒目条幅:
“2000年全国硕士研究生统一招生考试北京社科大学考场”
纷飞的雪片中,穿着臃肿的人们还拿着书或是笔记看着,试图在最后一刻抓住几个知识点,多得两分。
杨骏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神色冷峻地走过考场门口,透过门玻璃往里望了几眼。里面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2班的女生贾云霞站在考场外精神紧张,看到杨骏反而笑了,
“我怎么看你不像来考试的,像是监考的啊。”
杨骏微微一笑,
“祝你好运。”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门开了,众人手持准考证,鱼贯进入教学楼,来到一个个教室。
杨骏上了趟厕所小便,避免3个小时的考试尿急影响发挥。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以后,他看到附近的几个熟面孔,这些人很可能都是他的竞争者。几个座位上,是空的,有些人提前放弃了。
政治试卷发下来了,考试开始的号令还未发出,杨骏迅速拆开试卷,抓住考前的几分钟看一下题,并开始思考。
分秒必争。
铃声一响,杨骏立即写下了前两道选择题的答桉,同时开始往后做。所有人都埋下头来,只听见试卷翻动的声音,和沙沙的写字声。
3个小时看似很长,杨骏知道根本不够用。他的脑、眼、手都在高速运转,尽管昨天睡得一点也不踏实,今天也必须尽全力。
一堂考试结束,杨骏走出了考场,心情平静,政治得60分问题不大。
路上,一个女生抱着男朋友痛哭,许是考砸了。
吃过午饭回到宿舍后,他听到几个男生抱怨政治太难。他拒绝与任何人讨论,因为政治已经过去了,下午还要考英语。
他急速翻了一遍英语单词书,躺到床上想午睡一会,竟然真睡着了。毕竟太累了。
下午的考场里,又少了一个人,应该是上一门考得不理想。杨骏英语发挥正常,应该可以及格。
晚上,李山头上顶着雪花从北大回来了,据说考得还凑合。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进行,两人简单聊了下白天的考试情况,又各自拿着数学书开始看。
张云涛和宋斌,以及其他不考研的同学,已经回家了。
看来英语确实是个难关,第二天的考场,人已经明显少了。杨骏所在教室,又少了5个人。
昨天晚上,他因为疲劳,睡得不错,恢复了一些精神。但是数学试卷比他想象的要难,让他神经紧绷。
好多题他都不会,尤其是大题,竟有5个完全没有解题思路。
他的头上开始渗出汗珠,准备不足带来的影响在这一刻凸显。
尽最大努力做会做的题,这是考前的策略。他集中注意力,认真思考,把能写的都写上。等到考试终场铃响,他交上了空了好几道题的试卷。
他忐忑不安地离开了考场。数学能否上线充满了悬念,成为了他心头的一块石头。
一个女生蹲在路边捂着脸哭,路过的人没有时间安慰她,很多人考得都不好,下午还要接着来。
午睡以后,他再次投入了专业课的考试。教室里,杨骏可能的竞争者又少了两个,30个座位的教室中已经剩下不到20个人。
对于专业题的理解,他只能说是一知半解,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把还记得的东西都写上去了。至于考得好不好,似乎还凑合吧。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几乎一直在奋笔疾书。
晚上,李山又顶着雪花回来了。
“考得怎么样?”杨骏问。
“数学还可以,比去年的难。专业课太他妈难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及格啊。”李山有些郁闷。
“专业课都搞这么难,真是的。我数学还不见得能过线呢,好多不会的。”杨骏懊恼地摇摇头。
“没事,考得难分数线就会低一点。”李山安慰杨骏。
“还剩一门,拼了。”
“拼了。”
两人彻夜未眠,为最后一门专业课做最后的冲刺。
已经不需要保存实力了,拼尽最后一口气。通宵复习备考,杨骏是有经验的。一个晚上,就可以搞及格一门课,应该也可以为考研拿到不少分。
上厕所时,杨骏看到4楼的很多宿舍,灯也是彻夜未灭。欧阳锋上厕所回来,笑着说,“还没睡呢?”
“最后一门了,拼了。”
杨骏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几个月自虐式的复习,加上两天高强度的考试,再加上彻夜未眠的复习,让他头疼欲裂,精神恍惚。
考前上厕所时,他觉得一阵恶心,扶着小便池的墙壁干呕起来。
试卷发下来了,杨骏却感觉脑子里一片浆煳。他眼睛紧紧盯着试卷,却感觉上面的字并不能进到脑子里。
他使劲拍了拍脑袋,掐了掐脸,努力使自己清醒起来。终于,他能大体看懂题了,开始在试卷上奋力书写。
他的头上冒出了汗珠,眼皮打架,几乎要睡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他写了几大篇纸。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回宿舍,瘫倒在床上。欧阳锋等几个男生来到408,杨骏开始与他们讨论起来考试的情况,尤其是最没有把握的数学。
通过比对几个人答题的情况,他凭借记忆逐题梳理分析,预估自己数学的得分会在57-61分之间,这是一个可以及格的分数。
成败的关键在数学,如果低于57分,很可能过不了国家线。
杨骏上厕所时,看到欧阳锋扶着墙在呕吐,自己也感到一阵恶心,一起呕吐起来。
他不清楚为什么会呕吐,也并不在意,因为考试已经结束了。
李山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头上的雪花更多了,神情十分沮丧。
“专业课太他妈难了。一晚上没睡,我脑子不好使了,好像有一道题答桉写错地方了。”李山说。
“不会吧,怎会写错地方。不过我脑子也不好使了,题都几乎看不见了。专业你不是很强吗,应该没问题吧?”
“不好说,比数学还难整。”李山一脸阴郁。
“等出成绩吧。走,出去搓一顿。”
杨骏叫上了班上几个考研的男生,一起去东门外的小饭馆吃上了。
无论成败,令人窒息的考试已经过去了。尽管心头有一些忐忑,大家把酒言欢,终于露出了笑颜。
小饭馆外,雪还在飘,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新千年的考研,已经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