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尔斯走进嘈杂的议事厅时,斯塔奥率先和他打过招呼,转身去敲了敲显示屏,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整个嘈杂的大厅立刻因瑞尔斯的到场鸦雀无声。
瑞尔斯对上尤尼卡的视线,点头示意他开始。
“三个月前,魔域和神域对我凡域形成合围之势,”尤尼卡点了点显示屏,被金蓝色覆盖的各大星系闪着细碎的红光,“首当其冲的是螺旋星系和极北之境,经过三个月的斗争,除北境外,其他星系已经进入紧急状态,凡域岌岌可危。我等聚集于此,是为共同商讨对敌方略,还请诸位踊跃发言。”
尤尼卡说话间隙,瑞尔斯向台下扫视一圈,唯有身边精神饱满的云罗抬手轻扶太阳穴,大有“愁云惨淡”般的十二万分不情愿。
“你精神不是挺好的么?”瑞尔斯用胳膊肘去碰她,“怎么一脸不情愿?”
“哈?”云罗斜睨他一眼,挑了挑眉,似是不可置信,“你确定要我回答吗?”
“随便说说,无妨。”瑞尔斯也猜到她可能想搞什么事情——那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恕我直言哈,要是在这商讨有结果,我觉得大家也没必要上战场了,坐这儿运筹帷幄,刚合适对吧。”
云罗慢悠悠地回答瑞尔斯,一手抚过扇面,于扇上的墨色流连,偏偏眼里又看不出半分应付和敷衍了事,她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让台下的人听了个清楚明白。
果不其然,第一个跳出来的是缪斯,旁人因云罗和谱尼走得近有所忌惮,她却毫不客气,指着云罗就骂,“你说得倒是轻巧,你不上战场,来这儿指点江山?样子很好看吗?”
云罗手里扇子一抖,掩面一步步挪到瑞尔斯身后,探头看看凶神恶煞就差提刀杀人的缪斯,只得无奈望天,对缪斯的话也不置可否,悠悠扇着风,神色自若,装作自己什么也没说的样子。
瑞尔斯倒是被她这幅样子气笑了,“那你来指点下江山?”
“领主才是指点江山的能人,我就一无名小卒,不敢当不敢当。”
云罗诚惶诚恐地向瑞尔斯一躬身,扇子也不摇了,好像十分敬畏,突如其来的阵仗打了瑞尔斯一个措手不及,不由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是自己让她“随口说说”,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瑞尔斯知她话中带刺,看起来却并不十分在意,对缪斯歉然一笑,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似是安抚,“玩笑话而已,没必要,继续吧。”
小插曲一过,不一会儿,议事厅的气氛终于活跃了起来,瑞尔斯也无暇顾及周围的其他情况,认真思考对策。云罗的眼神却黯了黯,拿起通讯器敲敲点点好一阵,点击发送后转身出了议事厅,卡修斯瞥了眼她的背影,又瞅瞅陷入沉思的瑞尔斯,扁了扁嘴。
谱尼和瑞尔斯的通讯器先后响了一声,谱尼的界面上打着密密麻麻的一大段话,瑞尔斯的页面上却只有一句。
“瑞尔斯,你知道无尽业火因什么存在吗?”
瑞尔斯不假思索地敲回去,“风。”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你想说什么?”
“……有风才有凡域的无尽业火,拜托,这不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吗?”
瑞尔斯望着蓝色莹光,蓦地回过神来,眼里竟流转着放松后柔和的光晕。
这三个月的合围,像是一团阴霾笼罩了整个凡域,也像绕在他心上的阴云,不是千斤胜似千斤重,纵然发过誓要和凡域同进退,共存亡,纵然他一贯的沉稳冷静让人放心,领主的担子也几乎要压得瑞尔斯喘不过气来。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瑞尔斯深有体会,但没人能真正理解这份心情,纵然是谱尼,也不能完全知道瑞尔斯的难处,就好比是在域主手令的问题上谱尼含糊其辞的态度。
在各大区域中领主最大,裁决使虽次之,但又不只听命于领主——毕竟裁决使和领主并不相互独立,前者主外,后者主内,二位可以一体,但又相互牵制。
面对凡域现如今的局面,自然是战力值极高又运筹帷幄的裁决使坐镇比他更能让人放心,凡域经不起消耗,且孤立无援,长此以往,若无甘霖,田地迟早会干旱而死。
这时云罗的话则是告诉他,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在,大家在,一致对外的心在,即便野火烧不尽,春风在,凡域就在,一直都在。
云罗的讯息像是一记强心针,让瑞尔斯三个月来焦灼不安的心逐渐平定,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诸位。”
瑞尔斯突然出声打断了所有人的话头,站在台前,望进他们明亮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我瑞尔斯,誓与凡域同进退,共存亡,我在,诸位在,咬紧牙关,凡域就不会沦陷,无尽业火也不会熄灭。”
“那是当然啊!”座下年龄最小的卡修斯率先回应了瑞尔斯,“大家就是因为有共同的决心,才来到这里的不是吗?”
“是呢,”尤米娜的面上挂着和暖的微笑,“我也一样。”
“……誓与凡域共存亡!”
盖亚举起了右拳,以极其强硬的姿态吼出这句话,震入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纵是平日与他不和的布莱克,此时学着他的样子,第一个举起右拳。
“誓与凡域共存亡!”
“誓与凡域共存亡!”
“誓与凡域共存亡!”
……
谱尼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通讯器屏幕,视线愈来愈模糊,逐渐晕染了屏幕的字迹。
孩子们终于长大了啊。
你听到了吗……安明启?
卡修斯扫了他们一眼,眼光澄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身后的门把手上。
“我稍微离开一下哦。”
布莱克回身正要说什么,卡修斯早已拉开门把手走出去了,拦都拦不住,只留给他一个浓浓笑意的眼神。
啊啊,真是个任性的小孩啊。
屏幕里放着此刻议事厅的景象,女人一手扣住红酒杯口,荧黄色眸里倒映出瑞尔斯的影子。
“还真是群可怜又不自量力的渣滓呢。明明力量悬殊,还不肯乖乖投降,这场游戏还真是无聊到……让人想打哈欠啊——”
“你说是吧?……卡狄修斯?”
云罗靠在廊外的墙壁上,手执通讯器,像是没听到那头的声音那样,出神地望着紧闭的议事厅大门,并不答话。
“怎么,被我说服了?有没有小小的心动一下呢?”摇晃着红酒杯,昏黄的光线将女人的脸映在高脚杯上,多了几分邪魅,“考虑一下?”
“差点就心动了——你这洗脑传销的本事,还是再磨个几千年再跟我叫板吧。”
“看在曾经是惺惺相惜的对手的份上,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哦?”
“也许在你们眼里我懦弱,无能,是个彻头彻尾的逃兵,”云罗低头,用视线描摹出余晖的影子,“但我永远不会背叛凡域——这是底线。”
“哈,也对,”女人也不恼火,那样子好像是从没拉拢过云罗一般风轻云淡,“你要是真背叛凡域,就算事成,最后也会被我大卸八块的。那就……祝你好运咯?”
女人的尾音上扬,连昏黑的空气都变得愉快起来。
“这句话,我如数奉还。”
云罗一把摁了挂断键,强按下翻涌的思绪,眼里似燃着熊熊火光,身遭的低气压不由得让人心生恶寒。
“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云罗猛地回神,循声望去,卡修斯站在不远处,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就是唔唔唔唔……”
云罗眼疾手快,一把捂紧他的嘴拖走,卡修斯被拉着打了几个踉跄,才勉强跟上云罗飞快的步伐,跟着她拐进远一些的房间,云罗一手将门反锁,神色有些凝重。
卡修斯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神色间颇有几分欣喜若狂的意味,担心希望落空和那份期盼也久久盘旋,待到与云罗对视,呼之即出的话卡在嘴边,好容易下定决心倾吐而出,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云罗看他复杂的神色,忍俊不禁,卡修斯更加窘迫。卡修斯虽尚有犹疑,但还是战战兢兢地问了出声。
“你你…你真…真是…卡狄修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