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故事结束这么突然呢？”

小豆芽轻拽着女子飘然的裙摆，显然有些不满她讲故事的敷衍。那本书看起来还算新，但魔域仙子合上书本的动作十分小心，像是怕惊动历史的风尘。魔域仙子低头，正瞧见小豆芽清澈明净的眼神，心里的某根弦似有所动。

“历史终归是历史，总归不会是完全流传下来的。记忆弥足珍贵，有些……可能更适合锁进心里吧。”

小豆芽面露茫然之色，歪着头看她。

“云罗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就用那个什么，阵，就把那么多人击退了？”

魔域仙子眼神暗了暗，但还是勾了勾嘴角，抚上小豆芽的头，“若是那些野心家真那么好对付，凡域不会受这么多罪的。”

魔域仙子抬头望向窗边，陷入回忆。

“为何如此严重？”

“以血为媒触发阵法本就消耗过大，她还寒毒在身，又拔出破云剑跟慕枫和骆涵硬碰硬……”

“……这段时期怎么记？”

“老规矩，避免大规模冲突的记录，黑暗血腥的不记，越模糊越好……”

“突出形象，平复人心的道理你不会不清楚吧？——”

“魔域仙子？”

不论是云罗、瑞尔斯，还是正义联盟的每一个人，都很不容易。

……我希望有一天能把这句话写进去。

和平会议两周前。

卡修斯急匆匆往会议室门口赶，在走廊边上成功收获到一份文件夹突袭的惊吓，下一秒会议室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惊得他肩头一颤。

“混账！”

卡修斯愣了一下，小步挪过去捡那个文件夹，顺手翻开文件夹，从内容上看，似乎是魔域领主递来有关科技发展的简报，翻到最后一页准备合上的时候，卡修斯的视线却一下子被锁住了。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

类似这样的话扬扬洒洒写了满满一页，卡修斯再仔细去看，脸色愈发沉重。标准的瘦金体齐整地铺满纸张，乍看赏心悦目，可字句间总透出那么一丝……毛骨悚然？

“谁在外面！”

卡修斯一个激灵合上文件，发出啪的一声清响，“老姐。”

她似是松了口气，“进来吧，帮我把门外的文件夹捡回来。”

卡修斯迟疑了一下，又翻开文件的最后一页，掏出口袋里的通讯器迅速拍了几张，然后淡定地走进会议室，神色如常。

“怎么了老姐？你脸色不好，好像发了很大的脾气。”

“无事。”云罗摆摆手，面露倦怠，接过文件夹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而这一切都被敏锐的卡修斯尽收眼底。

“心理负担还是不要太重了，凡域内部一切有瑞尔斯，你可以不用分担太多的。”

卡修斯非常识趣，对那份文件避而不谈，云罗闻言神色也放松了几分，“不要紧的。最近怎么样？迪符特前辈还好吗？”

“我会代老姐向他问声好的。”

“像前辈这样还愿意为凡域效力的不多，”云罗捧住茶杯，将热量锁进手心，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要小心对待。”

卡修斯点点头，领会了云罗的意思。虽说迪符特的资历与谱尼相当，为人忠厚老实，但历史留下的血与泪的教训，却教人不敢忘。

“还有两周的时间了，老姐，”卡修斯帮云罗将文件整理放好，“瑞尔斯前期工作很充分，到跟前不会匆忙的——你可以休息休息。”

“你也去休息吧。”云罗按住了卡修斯的手，卡修斯的手触到她冰凉的指尖，激得他头皮一麻，僵在原地，抬头看进她满含笑意的眼。

“我知前几月格雷斯星出了乱子，你担心布莱克，帮他做了不少——为保证会议安全进行，你们都很辛苦。”

“你怎么知道…”

“我虽在外面，但凡域的事务要及时了解，可省去交接工作的时间，”云罗接过卡修斯手里的动作，又冲他挑了挑眉，“我什么都知道的。”

卡修斯不再多言，也冲她一挑眉，云罗挥了挥手，卡修斯退出去，偌大的会议室便又只剩下了云罗一人。云罗望着桌上的文件，靠上椅背，良久才长叹出气。

云罗拿出了方才惨遭迫害的文件夹，取下了之前卡修斯看到的那页，她的面上没什么波澜，从大衣内侧拿出打火机。

会议室逐渐暗沉下来，只见火苗跃动着摩挲纸页，一点一点地将纸上隐藏的字迹发掘出来。云罗透过火光看着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和平会议一周前。

云罗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午后，意识尚不清醒，但隐约记得自己在瑞尔斯的办公室里睡着了，刚要嚷嚷着问时间，就听到清脆的叩门声。

“会议进行一小时了。”

云罗一下子惊醒，掀了盖在身上的衣物就要冲出去，却在那一刻猛地定住，看向沙发的那件黑色风衣。

——是瑞尔斯的。

云罗将风衣拾起来揽进怀里，闭上双眼，几秒钟后又轻轻放下，整齐叠好才向门口走去。

“怎么是你来。”

“瑞尔斯叫我来的，”斯宾塞跟在云罗身后疾步走着，“他是不是知道我投靠你了？”

“我没打算瞒他，”云罗放慢了步伐，压低声音，“你是我亲随，必要的时候听瑞尔斯指挥即可，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力。”

斯宾塞点点头，抢先到她前面替她开了会议室的门，云罗也大步进了会议室，在瑞尔斯身边坐下，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瑞尔斯很自然地将视线转向她，“下面，裁决使要对这五年的成果进行简单汇报展示。”

云罗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把存储器拿过来，尴尬之时，只见瑞尔斯无奈地勾了嘴角，将文件夹、存储卡和翻页笔一并推到她面前。

面对瑞尔斯老掉牙的戏弄，云罗脸不红心不跳地接了他的东西，开始汇总报告。

“一个小时大家也累了，我汇报向来不多，只挑重点讲。”

“自五年前停火契约生效，随着对外开放的大趋势，四大区域资源共享，取得傲人成果，”云罗向下扫视一圈，手里摩挲着翻页笔，“科技带动了四大区域共同发展，随着对外开放，各方文化经济等方面交流繁荣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我称之为‘一体化’。”

云罗停顿了一下，按动翻页笔，将新的画面展现在所有人眼前，“和平共同发展将会成为四大区域未来发展的大趋势，请看屏幕，这是我奔波五年带来的最新数据。趋向一体化无疑是个好的开端，但我想说的远不止此。”

新的画面出现让所有人内心一咯噔，就听云罗悠悠开口，“即便我们交流互通，新的问题仍会出现。”

“拿科技来讲。我们虽向各方引进科技，剩下的将靠他们自身发展，众所周知，科技能带来福音，也能带来杀伤性武器。”

“这是我在魔域撞见的。引入科技却未被用在正途，众所周知魔域的犯罪率高到离谱，科技的应用逐渐加强了它的危险性，对此，慕枫紧急下达了指令——管制危险道具，加强治安，所幸我的反映及时，也让魔域免于混乱。”

“由此我想到凡域。凡域相对来说比较稳定，但作为正义联盟的成员，要居安思危，”幻灯片到了最后一页，云罗走下台子，将翻页笔放在瑞尔斯桌前，“这些内容也将在一周后的和平盛会中被展示出来。会议的内容，诸位回去好好消化，这段时间注意休息，散会吧。”

正义联盟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瑞尔斯，有些诧异，本来低头看文件的瑞尔斯被这诡异的沉默吸引了注意，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

“不是说散会了吗？看我做什么？”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不一会儿会议室就剩下了瑞尔斯和云罗两人。瑞尔斯终于停止了翻文件，将文件夹扔在桌子上，气氛有些沉闷，云罗扫了他们一眼，长叹出气。

“听谱尼说，你想培养一位接班人，”瑞尔斯一手撑着太阳穴，饶有兴趣看她，“这么早就想着要退休了？”

云罗白了他一眼，不把他的调侃放在心上，“斯宾塞身份敏感，易招致杀身之祸，正义联盟每个人大都身负重任，走不开。”

“挑正义联盟外的人可是难于上青天，”瑞尔斯闻言紧靠着椅背，任身体向后缓慢滑去，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般挑眉，“你不会有人选了吧？”

云罗瞟了瑞尔斯一眼，探身去拿桌上的文件夹，起身离开会议室，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