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踏入灵周殿,候卿较之上回进来疗伤,实力又精进了不少,上回只能看到殿内灵光闪闪,眼下再看这殿内的神力,已能看得分明,只见这神力稠迭连绵,难怪行于其中,有点透不过气。
阎正让他们在蒲团上坐好,道:“这殿内神力不同寻常,不可以常法吸取。”说着,便将吸纳神法授予了他们,并让他们先熟识,且不可妄动,待神法滚瓜烂熟,才可吸纳神力。
可何为滚瓜烂熟?阎正卖了个关子,道是“水到渠成时自然便知”。
候卿与句龙皆非投机取巧之徒,也不冒进,便照着阎正所说先修习起了神法,阎正则在一旁看着,却是分外聚精会神,感知着他们的神息。
这神殿内的神力磅礴,对于在此间神修者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诱惑,若是心智不坚,便忍不住会贸然吸取,若是神法不成,无法将这先祖神力与自己的神力融合,必受内伤,从此无法再有进益不说,还会一泻千里,落回凡神,更有那贪心者,吸取过多神力而伤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外者只当这是可让神力突飞猛进的神修圣地,却不知其中凶险,全在一念之间。
按理这神法可在殿外习会,再入殿神修便是,只是若连这些定力也无,将来如何能胜任五帝佐神的要职?故而让他们在灵周殿内修习神法也是考验。
候卿发现,这神法较之寻常,竟十分晦涩难懂,不过,眼下有师父指引,比起他当初在幽都中一头雾水地胡乱琢磨,已不知好上多少,这神法自然扰乱不了他的心神,他既不心急,也不争胜,心无旁骛,很快便进入了入定的境界,那神法便如细水在深幽岩洞中流淌一般,却总是找不到出口。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候卿突然心中一亮,细流百转,终是寻到了出口,飞流直下,如瀑般酣畅淋漓!
候卿豁然开朗,但他也不急着吸纳神力,而是开始运行神法,一遍又一遍,一开始仍有些滞涩,到后来便越来越顺,有如行云流水,不过候卿也没有停下,因为他仍不知自己是否已练得滚瓜烂熟,只以为功夫还没到家,便继续运行着神法。
殊不知他其实神法已成,随着神法运转,候卿周遭的灵殿神力开始随之缓缓流转。
此时距他们进入灵周殿,已过去十日。这十日间,阎正一刻未曾合眼,眼下发觉候卿周遭灵力异动,再转而看看一旁仍无动静的句龙,阎正此刻的震惊可谓溢于言表,想当初共工参透神法,用了整整二十日!他看着候卿,神色有些复杂,忍不住暗叹,如此天赋,是福是祸。
不过,眼下对于候卿来说,却并非大功告成,反而到了最凶险的时刻,他需灵活运用神法,将吸纳的灵殿神力,与自己体内的原生神力融合,稍有差池非同小可,因而阎正立即恢复心神,继续守着。
候卿继续运行着神法,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意融融,周身开始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压力,与他体内运转的神法隐隐相应起来!候卿心中一凛,想来这便是准备好了罢。
但他并不贪进,一开始只吸纳了一点点灵殿神力,而亏得他如此谨慎,只那一点点神力,乍一进入,与他体内原生神力一撞,竟在他体内乱窜起来,搅得天翻地覆!
好在不周山这些年的历练倒使他练就了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沉着,候卿虽然心惊,却并不慌乱,凝神继续运转神法,好似有一股吸力般,将那些到处乱窜的灵殿神力引聚过来,继而一丝丝送入经络神穴,而在神法的作用下,其原生神力虽然有所排斥,却也没有再随意碰撞。
历遍经络的灵殿神力沉于神穴中,在神法的指引下,与候卿的原生神力一寸寸接近,继而又一点点融合起来,只是这过程如冼经淬骨,痛入骨髓,候卿咬着牙坚持,片刻间已是汗流浃背。
不过,待灵殿神力与原生神力融合后,那刺骨的疼痛顿时便消散无踪了,转而成了脱胎换骨般的舒畅。
如此试了一遭,候卿已彻底融汇贯通,心里虽喜,却没有忘形,继续循序渐进地吸收融合灵殿神力,一忽儿剧痛,一忽儿畅快,实非寻常所能承受,若是意志不坚或是急于求成,还真无法享这灵周殿的好处,候卿这才深刻体会到当初他来此疗伤,共工为何千叮万嘱让他勿要违规神修,若当初他真起了一丝贪念,早已万劫不复。
随着候卿体内灵殿神力渐渐变多,蚀骨之痛竟也一点点地消减,到得后来,灵殿神力在经络中流淌再与原生神力融合时,他只感到一些些刺痛。于是,他每一次吸纳灵殿神力时,便加大了一些量,疼痛感复又锥心刺骨,便停下追加,待痛感消减,再加大吸纳量。
如此往复,这是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他每次吸纳的神力愈来愈多,到得后来,周身灵力竟渐渐形成了小小气旋,神力源源不断地被他吸入体内,又与自身神力完全融合,化为己有,故而他体内的神力十分扎实,毫不虚浮,与原生神力无异。
候卿始终保持着这般神修的节奏,不疾不徐,心无旁骛,不觉时光荏苒。
这日,他突然眉间一痛,让他从入定状态中回过了神来,便听到阎正的声音传来,道:“时日已到,醒来罢。”
片刻,候卿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一年已过。候卿四下一顾,便见他与句龙周遭一大片的灵殿神力都已稀薄了不少,句龙此时也看着他,看上去神采奕奕,想来也是与他一样,收获颇丰,他们相视一笑。
随即,候卿与句龙都站了起来,对着阎正拜礼,同声道:“多谢师父。”
阎正略一颔首,道:“能完成神修是你们自己的造化,接下来,便是最后一关了。”
话音落下,便见阎正突然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起了个诀,片刻后,殿内竟多出了两个阎正,分别立于候卿与句龙面前!便听阎正说道:“这是我的两个镜像分身,你们把他们当作是我便好,眼下我盗走了人界土种,为了天下苍生,你们需从我手中夺回土种,若是夺不回,抑或是被我逃出灵殿,都不算过关。此处灵力充沛,于我分身有利,你们勿要掉以轻心。”
只见面前两个阎正分身手里各亮出一块金黄小物,随着阎正一声令下,两个分身便要往殿外掠去,候卿与句龙皆是神色一凛,同时出手,与面前的分身抢夺了起来。
那分身虽不是实体,却果然如阎正所言,实力不容小觑,虽不及本尊,却属上神,且是中上之质。候卿不敢轻慢,每一招神术都使了十成力,数十术下来,那分身倒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眼下殿内神力不均,分身一直往神力浓稠处窜,一边催使土灵龙与候卿的灵龙纠缠,殿内聚集的神力此时倒成了候卿的阻力,他的土灵龙在稠密的神力间有些滞缓,而分身却是如鱼得水般灵活,眼看着离殿门又近了一些。
候卿心念一动,瞬将土灵龙化为利剑,一路破风斩浪,贯穿神力稠团,往分身追去,一剑挺出,赫然刺散了分身使出的土灵龙,而此时分身离殿门已仅一步之遥!
当下候卿若是一剑刺穿分身,这关便是过了,可候卿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念着师徒情分,一时竟下不去手,眼看着分身便要逃离,候卿心念一起,土灵剑瞬化为网,将分身兜入其中,拉扯了回来,但分身手中的土种却是被他扔出了神殿!候卿见状,一掠而上,将分身制住,而土灵网的一端转瞬分化出一道土灵索,将土种裹了回来。
电光火石间,候卿将分身往殿内一推,飞掠而起一把接住了回旋的土种。
而那边,句龙早已打散了阎正分身,已将土种还给阎正,立于一旁。
候卿落定,亦将土种递给阎正,却见阎正一脸铁青接了过去,眉间那道竖纹似是更深了一些。阎正收回分身,打坐了片刻,才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句龙过关。候卿,你可知错?”
候卿眉头一皱,自是有些不服,他既夺回了土种,又没让阎正分身逃出殿外,更何况他本就是因为怕伤了阎正,才会这般有惊无险,又何错之有?这般想着,不由瞥了阎正一眼,阎正看他神情,眉头拧得更紧了,斥道:“你方才应该击杀分身,而非让他有可乘之机,若是真实情况下,你非但夺不回土种,还会让我溜了!人界丧失土种,将成一片荒地,生灵涂炭,而我既然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举,你又怎可顾念往日情谊?若身为佐神,大义与私情,孰轻孰重必须心里有数,大是大非面前决不可如此拖泥带水,贻害无穷!”
候卿却道:“方才我有把握活捉分身,夺回土种……”
话未说完,却被阎正厉声打断道:“这种自大倔强的念头总有一日要害惨了你!哪有什么事,能有十足把握?错了便是错了,知错方能改,你这是什么态度?!”
候卿知阎正之意,但又觉得自己也没错,若真是阎正犯了这事,有机会活捉为何要击杀,总要问明缘由罢,说不准有甚隐情也未可知,但他虽仍有些不服,却也知若是激怒了阎正,不让他去参选反而不妙,故而垂下了头。
阎正见他没有继续顶撞,脸色缓和了几分,嘴上却道:“算你勉强过关了,但你回去后还是要好好反省!”
候卿应诺,阎正便也没有再多说,一行便离开了灵周殿。刚出密道,便见共工竟在入口外等着,正询问地看着阎正。
“嗯。”阎正几乎是哼出来的,共工却不以为意,仍是一脸慵懒神色,道:“十日后我们会启程去昆仑,你们各自准备准备罢。”
候卿与句龙应声告辞,阎正则留了下来,共工斜睨着他,等他开口,却见他看着候卿的背影直至消失,才以神音对共工道:“候卿情义重于公义,句龙比他更适合做佐神。”
共工微一挑眉,也不说话,等着下文,便听阎正继续道:“古往今来,恃才傲物者众,候卿如此高的天赋神力,若是最终没能成为佐神而生出怨怼,惹出祸事,决不可放之任之。”
共工却不置可否,往外走去,道:“我先去将共工氏的土正候选报与黄帝。”
“共工,你……”阎正叫住了他,却见共工摆了摆手,道了句:“我信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