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隔千里时相连,无害迷恋终南山。
千年古地飞临处,笑问已出几道仙?
齐心查知何所去?力将挽回已渺然。
玉堂若知南国事,肠痛心酸泪涟涟。
三尺青风朝抒至,万里长空夜怒吼!
天生我才(材、财)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
但将冷眼看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话说三公子耶无害离开武当山五天后的一个早晨,也就是金步摇失事的第二天,正是六月初八日,他已手牵着小毛驴步履在京城长安之南的终南山。
大唐“诗佛”王维有诗《终南山》云: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王维又有诗《终南别业》云: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美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从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大唐“诗囚”孟郊有诗《游终南山》云: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
高峰夜留景,深谷昼未明。
山中人自正,路险心亦平。
长风驱松柏,声拂万壑清。
即此悔读书,朝朝近浮名。
从这三首诗的字里行间,我们可以浏览、领悟、想像出这终南山的雄伟奇险!俗话说“说书的嘴,唱戏的腿,写书的笔。”眨眼间就能“上下五千年,纵横数万里。”作为一名写书说书讲艺人,在此还要给各位多罗嗦几句——也许,你能从这罗里罗嗦里也领悟出另一番人生真谛!
说起这终南山,又名中南山,又一名太乙山。在陕西省西安市南40多公里处。它是秦岭西至京西渭水北岸的武功县境之南、东至蓝田县境的总称,包括翠华山、南五台、圭峰山、骊山等峭拔秀丽的山峰,如锦绣的画屏,屹立在古长安之南,乃是仙道多取之地。
南五台乃是终南山是段的一座主峰,因有大台、文殊、清凉、灵应、舍身五个小台即五座小峰而得名。《关中通志》记载:“今南山神秀之区,惟长安南五台为最。”有磴道直登峰顶,南望终南群峰,如翠屏环列,芙蓉插云;北望秦川,莽莽苍苍,壮丽河山,尽收眼底。这里有明清以来建造的大小庙宇四十多处,布局别致,建造精巧,引人入胜。塔寺沟圣寺内有隋朝建造的五级实心砖塔。大台顶端隋建的圆光寺,虽仅留废墟,但登临其上,仍然是令人心旷神怡,不免要喟然登高一呼:“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登高一望,山腰清泉翠竹,苍松荫郁,别具风趣。
而翠华山是终南山的另一个支峰。汉武帝曾在这里祭过太乙神,故又名太乙山。山间有太乙谷,谷水流入滪水。谷口有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修造的太乙宫遗址。自入山约5公里,便到达名集中点的大正峪村。村前怪石林立,盘旋而上,俗称十八盘;村居峰顶,三面翠峰环列,只有西南方较开旷;村旁有太乙池,传说是唐天宝年间,山峰崩裂,山水堵塞,汇集成池,池水碧青,面积约7公顷。山影倒映池中,令人有山中有水、水中有山之感。池中盛产鲤鱼,游人可憩息垂钓。村东南有龙涎窝,瀑布汹涌,吼声如雷。村东北有老君庵、金胜堂。村西有冰洞,虽盛夏亦有坚冰垂凌;除了这冰洞,还有风洞,经常风声呼呼,别具洞天!村东还有金华祠、玉案峰等峭壁耸立。
每当风和日丽,这终南山区自然是山清水秀,游人如织;山峦迭宕,林深绿幽;水光山色,清秀逸人;总会让人有一种“绿水青山,好呀吗好风光”的美妙意境!谁不想去享受享受一下这美丽的自然风光?
试看世界风云,风景这边独好!谢谢!但尤为担心的是:“只恐好风景,尽随伊归去;只恐好风光,无钱去消腾!”如今这中南山区已成为西安市郊区的游览胜地之一,还望各位驴友或是大侠有机会到此领略一下这秦岭之上中南山的自然风光。
说了大半天,让我们再折回头来,言归正传——
其实,耶无害对终南山的传说早有耳闻,今日他已亲临此境,心中甚是畅快。这山川的迷离,古刹的浑厚钟声,山间稀缕的游人,无不使他留恋欣赏。当他看到一对对年轻的伴侣在欢笑声中一步步地登上山前石级,他不由地冲他们露出祝福的微笑!他仿佛也看到自己和石小梅在手牵着手喜戏的场面。然而,今天石小梅虽不在他的身边,他依然感觉是那么的轻松愉快,就象今日这晴朗凉爽的天气一样徜徉自在。
这时,又是一群的纨裤子弟在游荡上山。耶无害看着他们,他们也无不惊奇地回望着这位少年公子。然而,他们之间此时的心境却迥然不同。耶无害凭着他的眼力和揣测心理,已能断决出走过的那群游玩公子定是京城的纨裤子弟,而且一定有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别的不用多说,只要看看他们的衣着、听听他们的言语便可知道。而此刻的这群游玩公子却心里暗道:“看他倒像他公子哥!他怎么还牵着头小毛驴?是到京城赶考的吗?……唉!管他呢!‘文章自古无凭据,唯愿朱衣一点头!’反正我们已将文章交给了名人大官,天塌下来有老子撑着,何愁赶考之事?尽情地玩吧!乐吧!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嘛!……”
想到这,这群纨裤弟子又转首加快脚步。
但是,耶无害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相信自己的文采一定能、力挫群雄独占鳌头,主考官是能识得他这只卧龙的!他又何需为此担心呢?想到此处,耶无害激昂地抬头望了一下山峰之上的晴空。恰巧,两只山鹰从上空飞过,他又绽露出了潇洒多情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不知曾勾起了他多少的畅想,也不知曾让多少少女所倾倒过。然而,他只愿去想去爱他自己心爱的石小梅,不愿去伤害更多的少女之心,更希望竭尽自己的能力保护全天下受欺辱的少女们!现在,耶无害依然在漫游想望着天空、白云和山川,他那心目之中的远大抱负就好象一种无形的动力在推动着他不断地前进——前进——再前进……
“请问公子!此去京城还有多远?”一个浑厚流利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打断耶无害的思索,他急忙转身谦和地说道,“噢!我想已不足百里了。”
“多谢!”那人向耶无害一拱手,即刻又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俨然一派大侠之风,好不令人望而起敬!
此时,那人远去的高大背影立即引起耶无害的兴致和警觉:只见此人身着黑色服装,脚踏深筒乌龙期靴,腰束丝带,上挂一酒壶和一把三尺多长的佩刀;那宽大的肩膀之上还飘洒着盘旋而下的黑色长发……
“好精干的身段!”耶无害心中暗叹道,“这肯定是位江湖高人!据江湖传说兰陵王香满楼腰间挂有酒壶和佩刀!莫非此人就是香满楼?……不对!兰陵王香满楼腰间挂的是翡翠玉壶和蓝鞘圆月弯刀!这人腰间的刀并不是圆月弯刀!那他是谁呢?据说旋风十八骑之首的金刀老大箫道林尚在行隐江湖,如此的身段?莫非他就是箫大侠?”
想到这,耶无害再去寻视那位中年武士,他却已晃若无影无踪,曲曲的山道旁边留下的只是那错综复杂的草丛和石块……于是,耶无害继续环山而行。
奇幻的山景又勾引起耶无害无限遐思:这位于秦岭山川的终南山果然名不虚传,山头、寺庙充溢着佛道之气;绿树青山再合上那晴蓝的天空,就如仙境一般!而且这仙境里渐渐升起青、紫、橙、红、黄、蓝、白、黑的花花气体,让他感到这里掺杂着正气与斜恶之气的相搏!这是一种特殊而又神秘的感觉,也许只有耶无害这样的人物才能意会到这种深遂的内函与蕴律。他喜欢用这种畅想来充实自己的内心世界,而且这已非止一次。每一次都使他感到怡然自乐,第一次都使他难以收住思想的驰骋,第一次都使他从思索中获得新奇的灵感。他想到,这里曾经是秦皇汉武和唐明皇征游之处,也想到这里也曾经留下他所崇敬的忧国忧民的文人墨客司马子长、诸葛亮、陶渊明、李白、杜少陵、白乐天的足迹,又想到这里也曾经是张天师、玉真公主闭门学道的清静之地。古往今来,多少平淡的事迹、惊人的功绩和历史的创伤,都在这终南山上烙印下令人望而不见的痕迹!但是,这大山,将永远是最好最公证的见证者。虽然她不能言语,只是舒展着身子让大地的生灵从她身上掠过;虽然她不知道疼痛,只是静静地让人类开凿着、补嵌着;虽然她不能走动,只愿默默地仰卧在那里;虽然她不能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只是沉毅地经受着电闪雷鸣和狂风暴雨的考验。可是,可是她却是有嘴巴的。因为她已把所要说的话全部交给了人类,而且每世每代每年每月每日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无从间断过。她时时刻刻、夜以继日地忠诚于人们,忠诚于人类,永远是人类风雨同舟的自然伴侣;她依然有她那饱经风霜的皮肤,正是在这上面记载着人类的足迹和历史的创痕;她依然有无形的美丽大腿,因为在世的人们穿梭在她的身姿和腰间的时候,这也就意味着她也在当世的人们中间穿梭遨游着,不仅如此,她还用她那无形的巨腿跨越过各个年代、世纪和朝代;她依然有耳朵、眼睛和心灵,可是它们又在哪儿?那双美丽的眼睛?那颗跳动着的火热的心?……它们在哪儿?其实,她深深地知道,她那无形的大眼睛和火红的心灵永远隐藏在人类中间。它们会散,又会聚集;会伤心流泪,又会豪情奔放;人类的眼睛会越擦越亮,人类的热心会有紧有慢地搏动;人类永远不会停下他的步伐,她永远愿跟着人类走,虽然他们之间也有磨擦的时候,但他们总的还是向更高更新的层次上发展。如今,这大山刚刚处在平静之中,可是这又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残情劣势,甚至是大难灾荒!那打烙在她身上的伤痕和伤口,过去曾有,现在还有,将来还会有;不仅是她的体表,她内心的创伤也是如此,还有她那爱流动着泪水。这些,还需要人类为她抚平,为她安慰;还需要人类为她擦去伤痛的泪水;还需要人类为她亲吻,还需要人类对她紧紧的热烈拥抱,让她的心跳得更欢快,让她的眼眸流出幸福的泪水……
“小施主!你在想什么呀?”一个温柔和蔼的声音及时准确地驱散了耶无害的绵绵思絮。
“哦……”耶无类猛地一愣神,又迅速望了望左右,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已走到半山腰之上的一个莲花庵面前。在他身旁,一位年约六十出头的老尼姑正提着水桶看着自己。
“老师太!你走在我的身后,何以知道我在想什么?”
“哈!哈!哈!……”耶无害的一句话竟逗得老尼姑朗朗大笑。
“小施主!你还不知道,老尼从老远就从你走而忘情的步法里看出来!你的脚步是缓慢沉稳而且富有节奏!”
“原来是这样!”耶无害有些惊悟地抬起了头,他认为今天遇到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者。于是,他紧接着说道:“老师太言之有理!晚生甚是敬服!今日有幸见到您,还望您多多指教!”
“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尼姑索性放下盛满水的木桶笑道,“老尼最爱做游客们的导游。这终南山的里里外外,一花一木,不说了如指掌,老身我也能历历在目!”
“善哉!善哉!”耶无害高兴地丢下小毛驴脖子上的缰绳,信步向前走着说道,“晚生很想得知一些这里的风情习俗,老师太一定知道不少。传说这儿常有道士成仙,不知您知道几位?”
“哈!哈!哈!”老尼姑大笑着说道,“小施主!你还不知道,要讲我们这山里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不过你放心,你只要听听我们这流传的一首歌谣,你也就不言自明了!”
“有流传的歌谣,这个我最爱听!”耶无害喜不自禁,说道,“您只要说出来一遍,我一定把它记住,而且我还要把它诵读给我的家人和同乡们!”
老尼姑听了,缓缓地点头说道:“小施主如此热情好学,实乃难得!现在就让你听听这山里的传言,我倒要看看你能否过耳不忘。小施主你可要听清了——横卧的秦岭啊,一卧几千年;几千年来如一日,一日山分两个天。人都说它终南山,安乐王孙蔽长安;北国花地酒清池,南国一片死骨滩。王宫华贵乐终南,自此常出道与仙。荷税征收填补山,谁愿去知穷乡难?一命传文必走宫庭间,烽火战争荒南山。待得安宁复造山,凄骨哀号积山边!”
“凄骨哀号积山边!凄骨哀号积山边……我明白了!”耶无害凝神审思着说道,“那一定是穷苦人们的血汗、悲骨和哀怨的堆积,当然更有战乱对他们的伤残和骨肉的积压!”
“不错!小施主果然能深刻理解其意,不愧是风华年少!不过你理解得太具体形象,你还未能真正说出它的本质。”
耶无害听了老尼姑语重心长的话语,禁不住问道:“那它的实质是什么?”
“是民怨沸腾!”
“民怨沸腾!”耶无害瞪大了眼睛。
“对!是民怨沸腾!”老尼姑凝望着远处的山谷说道,“包括死去的和在世的!积怨达到狂热的火喉,天下必乱!……”
“老师太!”耶无害急忙制止老尼姑的评诉,示意她有人前来。
就在这时,一列巡逻兵从他们身后擦肩而过。耶无害和老尼姑不由对视笑了笑,随后,他们便向前走入一片高崖平台处。于是,他们望着对面的山峦,迎风而立着。那呼呼而来的山风把他们的衣襟吹得扬扬洒洒,再合着他们身后把尾巴高高甩起的小驴儿,她一派“吴带当风”的画面!
再看站在老尼姑身边的耶无害,只见他的脑后和额前飘扬着丝丝长发,天然一派英姿勃勃的风立少年!看其模样,决非简单的一名文人秀才。
“唉!有这帮宫庭爪牙们在,我们这把老骨头很少能倾吐内心之话!”
“怎么?难道这山里还有官兵把守?”耶无害望着远去的官兵向老尼姑问道。
“是啊!小施主!”老尼姑喃喃地说道,“这山的里里外外都活动着巡逻士兵!他们不是欺压百姓,就是拿问聚谈国事的人,已有许多人正为此事而被官兵抓去烤问致死。”
“竟有此事?!”耶无害有些愤怒地说道,“岂有此理?他们的正常言论难道说也犯王法?”
“唉!小施主!我看你也是位正人君子,实话告诉你说!我刚才所说的那段词儿并不是这山里的传言,而是我暗地里挥笔作出的诗句,是我的肺腑之言。不知小施主能否将它带出此山?”
耶无害听了,微笑着说道:“请老师太放心,我已将这首诗句铭刻在心。我走到哪,就会把它带到哪!”
“那好!这事就拜托小施主,让我再给你重说一遍!”
“不必!”耶无害抬手制止道,“让我来背诵一遍,请老师太指正!”
“啊?难道你真的能过耳不忘?”老尼姑又惊又喜地说道。
于是,耶无害用手指抹了两下鼻尖,轻轻说道:“试试看吧!横卧的秦岭啊,一卧几千年;几千年来如一日,一日山分两个天。人都说它终南山,安乐王孙蔽长安;北国花地酒清池,南国一片死骨滩。王宫华贵乐终南,自此常出道与仙。荷税征收填补山,谁愿去知穷乡难?一命传文必走宫庭间,烽火战争荒南山。待得安宁复造山,凄骨哀号积山边!”
“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真乃神人,果然有过耳不忘的本事!老尼我也就放宽心了。”
“不瞒老师太!”耶无害谦虚谨慎地说道,“我一直很爱诵记各地的风情发谚以及名诗名句!今日能在此得到您的赐教,晚生永世难忘!”
“善哉!善哉!看你如此聪明好学,我早知道你是位进京赶考的秀才!是不是?”
“老师太说得对!晚生正是进京赶考路过此地。”
“善哉!”老尼姑微笑着说道,“小施主身为秀才之身,这秀,乃江山之秀;这才,乃天下之才!他日小施主必成国家栋梁之材!”
“老师太过讲!晚生不才!”
“哎呀!瞧我这老糊涂!”老尼姑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小施主路过此地,何不到我莲花庵内烧支香拜拜佛?他日神灵也能保佑你金榜题名啊!”
“嗯!这个……”耶无害被老尼姑这突如其来的邀请闹得一时难以回答,心里很不乐意去进尼姑庵烧香拜佛,更何况他根本不信这一套!但是,他又不愿回绝老尼姑的一片好意,只好强作乐意,说道,“那好!我就到里面去拜拜神佛!”
“请随我来!”于是,老尼姑向前提起木水桶走向莲花庵。耶无害怀着好奇的心情跟随过去。进入莲花庵的门槛,他们便来到一个方形的院落子里。这地面都是石铺而成,对面和两旁都是淡灰色的小建筑。正堂之内,耶无害从老远就看到座落在那儿的一样樽金黄色佛像!在那正堂之前,还安放着一鼎铁铸香炉,一面正冒着缕缕青烟。在这香炉旁边,一个小尼姑正挥着条帚打扫着地面……
“瞧见了吗?”老尼姑放下木水桶,提醒着耶无害说道,“那个在扫地的丫头是我收留的一个苦命的哑巴孤儿。她已在这跟我生活了十年,如今已是十七岁的姑娘!看来她是很不愿离开这里,她愿在这儿做一辈子尼姑!”
“一辈子?!”耶无害仿佛有点吃惊地说道,“那也好!这里清静人和,她怎么舍得离开您这样慈爱的老师太?”
“唉!可老尼觉得对她们的关心还远远不够!”老尼姑边走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瞧这佛堂内,有一个整日寡言少语、神情呆滞的姑娘!她是近日才到这削发为尼的!”
“噢?近日才来!那她是……”
“唉!自从她来这以后,就很少给人谈话,她只是偶尔念记到一个人的名字。我猜很可能是她失去的情人的名字!”
“是什么名字?”耶无害急忙关切地问道。
“是一个叫李白鹤的!”
“李白鹤!”耶无害听了不禁大吃一惊,在他的脑海里早已存记过此人的名字,而这人对他的印象也该逐渐忘却。
“听说这李白鹤就是京城五侠的老四,半月之前,他已被什么人杀害。”老尼姑好象没注意耶无害的神情,继续伤感地说道,“唉!这也难怪!……他们彼此的感情一定很深的哟!”
这时,已走到佛堂之内的耶无害方才发现一位年约二十五岁的尼姑正闭目坐在堂内的香案一边。他心里立刻明白:他们正谈及此人。于是,耶无害急忙说道:“老师太!我前去烧香拜佛,请老师太指点!”
“小施主请!”老尼姑随口说道。
于是,耶无害向前跪在莆团之上。
就在这时,那位沉坐在香案旁边的年轻尼姑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她已多日没听到这样足以吸引她的男子的声音,也好久没有这样睁亮自己的眼睛:“一个白面书生竟也会到这小尼姑庵来?他来干什么?……”于是,她怀着低沉的好奇之光微妙而又迅速地打量一下香案前面的这位白面书生;随后,她又慢慢地闭上眼睛,毫无表情。
且说此时的耶无害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跪在坐垫上恭听着老尼姑在他身边的诉说。很快,耶无害起身离开老尼姑走向案台。他点燃了三支香,恭敬地面向佛樽插上之后,又围着正堂中央的莆团绕了三圈;然后,他又面北背南,双膝跪在了破旧的禅垫上。接着,他双手合实,双睛微闭,嘴唇轻微地抖动一阵之后,便开始摊手叩头,一派虔诚无比之态。
其实,耶无害对做这样的佛拜礼展节直是生疏无比。在他的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纯心在佛堂前跪拜,所以他大有不适之觉。在他第三次叩拜抬起脸面之际,无意之中,他的目光竟猛地和那位年轻尼姑的眼神凝聚对接一处。耶无害一时无从躲蔽,顷刻之间,他又从“无意”化为“有意”。他敏锐在觉察到:她那凝聚的眼神一定注视自己许久;她那双晶莹而又黑白分明的眼眸,就好象黑暗之中的两颗夜明珠,又好象两汪清澈见底的潭水罕然引人入胜。无论是谁瞥见,他都会汇集自己的眼神用以观望,甚至是被迷住。因为从她那眼眸里射出来的目光饱含着浓情蜜意,它既能给予对视者清凉明爽之觉,也能给予对视者温柔和缓之觉,更甚的是——有一种灼热之流会由你的眼睛直入心房!然而,精明的耶无害所观察到的岂止是这些?凭他的联想推断,他已看透她的心思。于是,他以一种微笑和友谊的目光回敬着对面的明眸。很快,那位年轻尼姑又慢慢垂下目光,慢慢开始诵经念佛。
这时,耶无害起身离开禅垫,算是结束了为他稳中状元而作的烧香拜佛。
“老师太!时辰已不早,晚生理该上路。这是我的一点施德!”耶无害说着,已恭敬地将一锭银元放在老尼姑身旁的桌案上。
“南无阿弥陀佛!”老尼姑不由含首说道,“小施主以财施善行德,老尼心领了。不过小施主赴京应试,一路辛苦,身上怎么可少了盘缠!还是请小施主收回!”
耶无害听了,微笑着说道:“老师太放心,私下主意已定。施过之恩,岂有收回之理?晚生告辞!”
耶无害说完,飘然离去,毅无返顾。
且说这时的那位年轻尼姑,她望着那行云而去的少年秀才,饱含深思的眼眸里已闪动涌出泪花……此刻她想到了什么?她到底有何心思?其实,她此时仍然是一种伤感的内心。虽然她心有羡慕,可更多的还是自怜命苦。她羡慕那使她动眸的英俊白衣秀才,看其容貌与标致之身,他日也必定是位胸怀锦绣、满腹经纶的风流才子。虽然半月之前她还曾拥有自己的心上情人,他依然是那样的英姿勃勃;虽然他要比这位渐渐离去的少年秀才逊色一筹,可是他却是位能文会武的多情相公。然而现在一切都完了,他的蓦然之死会使她从此断却豆蔻情丝;她再无往日的红姿玉颜;为了她那死亦难忘的知音,为了她那曾护爱自己的心上情男,她无时不自叹命薄孤苦,她情愿在此诵经念佛,情愿一辈子不再去见家乡亲人,以此来尉藉她那颗受伤的内心。所以,她看到那位白衣才子已飘出庙门之时,她又慢慢合上了双眼。她心里知道,那已去的游子又要飘然走入尘世之间,也许今生今世不会再来;她对他是望尘莫及而且绝无缘份!她心里明白,他去了,而她要终身禁锢在这莲花庵里;他去了,留与她的却是无声的苦思……
然而,这位端坐在佛堂之中的年轻尼姑却不知道,耶无害也正在行程之中思索着她那洁玉无暇的内心世界。这也正是此时的耶无害牵着毛驴缓慢而富有节奏地迈着步子的原因。他一直是位善于思索的人物,凭他的猜测力和判断力,他知道,他已经给那位年轻尼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而这难忘的印象却又是使她惊心动魄而且伤感无限。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只好默默地走自己的路,走自己内心的光明之路;即使现在他感觉两眼茫茫无路可走,可是他相信,总有一日,他会冲出黑暗走向光明,去迎接一个光明的新天地。
耶无害想到这里,不由昂头望了望烈日高照的天空;随即,他又低头向山涧里望去……偶然间,他发现一名黑衣剑客宛如一只黑燕纵身飞入那太乙谷,瞬时又幽灵般地消失在山涧,踪迹不见!象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一切如故!
耶无害见此情景,心中顿犯嘀咕:“这时候他也会到这终南山?看这人的身法,天下一个‘峨眉飞人’能如此,恐怕第二个就难找到。他来这干什么?难道仅是偶经此地?”
于是,耶无害带着疑团扭头向前望去——顿时,耶无害又是为之一惊:只见阳光之下,在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头上,一位手提指尘的青衣老道正背对着他站立着。
“啊!静眉师父!”耶无害终于分辨出来,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师父——师父——”随着这悠长的喊声,耶无害已跑到了那位衣衫褴褛的老道士身后。然而,使耶无害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老道突地一个急转身,挥甩了两下拂尘喝道:“谁是你师父!滚开!”
再看此时的耶无害,他躲闪不及,再也维持不住身体的平衡,“哎呀”一声仰面倒在地上,不觉鼻孔里已渗出血流。
这时,耶无害抬头再去望静眉道长,只见他已飘然而去。
一时之间,耶无害莫名其妙地凝望着师父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他为何对自己发火,也不知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在他的眼里,静眉师父对他的一反常态,象是命中注定的,但又不可能这么快的就降临到了他的头顶;也许这正是静眉师父的一片良苦用心,而故意不在光天化日之下认他为徒,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耶无害渐渐露出笑容。他迅速地抹一下鼻子,从山坡上爬起来牵起小毛驴便向静眉师父的背影追赶而去。
果然不出耶无害所料,静眉师父把他引至一片偏避幽静的山林里停将下来。
这时,只见静眉道长转过身来冲耶无害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背着我认一个胖和尚为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
耶无害闻听此言,心中不由一惊。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暗中拜法深大师为师之事已经败露。事到如今,也只有完全坦白,他不愿静眉道长如此动怒,更不愿这两位堪称当世佛道之掌门的人物之间闹僵了关系。于是,耶无害无可否认地说道:“静眉师父如何得知此事?”
“嘿!嘿!嘿!”静眉道长冷笑一声说道,“天下还有什么事会瞒过我静眉道长!实话告诉你,那杀人如麻的‘燕山浪魔’就是法深和尚的师弟!”
“啊!……”耶无害闻听,立刻想到他在武当山的山洞里遇到的那位披头散发的恶魔。他真没想到,这“燕山浪魔”竟是法深大师的师弟?他可从来没听法深大师提起过此事,他只知道法深大师很喜欢他,而且教了他很多的武功,他也非常尊敬这位和蔼可亲的法深大师!然而,他的师弟——“燕山浪魔”却杀害这么多的武林志士,却放过了他自己,而且还救了自己一命,耶无害对此怎能不思絮万千?但是,耶无害心里知道,他之所以能躲过“燕山浪魔”对他的杀害,这也是静眉道长对他的谆谆告诫所起的作用。想到此处,耶无害举目向静眉道长说道:“请师父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杀了这‘燕山浪魔’,为天下死去的英雄报仇雪恨。不过,这‘燕山浪魔’的卑劣行径与法深大师无关!”
“唉!徒儿!你太幼稚!”静眉道长叹口气说道,“如今江湖险恶,你千万不要上了那胖和尚的当!难道你完全知道他的底细?”
耶无害听了,急忙说道:“法深大师对我很好,而且还教我武功!”
“呸!他算什么东西,怎么配当你的师父?”静眉道长又有些恼怒,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我是你师父,而他不是!”
“师父!”耶无害又向前解劝道,“有道是‘兵佛道,儒僧尼’不必相争,应该以慈善为本,以和为贵,和平共处,怎可执意相争?”
“好啊!瞧你现在变成什么模样?满口佛言乱语,竟敢教训起师父我来了!都是那胖秃驴把你教坏了!告诉你,我们佛道两家是井水不犯河水。今后你进道,就不能进佛;进佛,就不能进道。作为你的师父,有我没他,有他没我;我俩只能存一!”
“师父!这又何必?”耶无害十分担心地说道,“我看你应和法深大师和好才是!”
“不要再提他!”静眉道长一甩指尘喝道,“看来我该教你一些道家真语,免得你受那老秃驴的浸染!快快闭目盘坐!”
耶无害听得师父的命令,便老老实实地闭目盘坐于地。顿时,他的耳边响起静眉道长深沉有力的语调:“道,可道,非常之道;名,可名,非常之名。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阴阳祸福,劫数难逃;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立刻就报!世事循环,周而复始。一切都将会过去,一切都将会开始。混混乱世,宇宙洪荒。今日给你指明秦川路,千万莫把忠言当恶言!最后为师我再提醒你一句,‘有而不知足,必失所以有;欲而不知止,必失所以欲’!你好自为之!”
“啊!师父!师父!……”等到耶无害睁开双睛,却已不见静眉道长的踪影,他简直犹若是恍然一梦,不知何从?
于是,耶无害的耳边再次回响着道家尊师的谆谆教诲,再次踏上进京长安的漫漫长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