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老头的东西并非全无用处嘛。”慕倾倾嘻嘻一笑,“当初我还觉得没什么用,还好交给你保管了。”
宋如纪笑了笑,没再说话。
慕倾倾之前神经高度紧张,又将近一夜未睡,肚子也饿得慌,此时在马车的颠簸中,渐渐觉得疲乏无力,上下眼皮直打架。
现在真正安全了,慕倾倾也就不管怎么多,纵然跟宋如纪此时的情况有些尴尬,却还是将身子缩了缩,找了个合适的位子蜷缩躺下,对宋如纪道:“我先睡会儿,到了叫我。”
“嗯。”宋如纪道。
慕倾倾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梦里是暖春四月,照得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她不由自主伸展了身体,在梦里舒服地叹气。可是没多久,梦里平静的样子又被打破,似乎卷入了一个深潭,冰冷幽深,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使她的身子如筛子一样抖动不已。
自慕倾倾睡着后,宋如纪一直盯着她的睡颜,此时见她睡不安稳,便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倾倾,别怕。”有我在。
慕倾倾找到了依靠,渐渐平静下来,在他怀里呢喃:“宋如纪……”梦里是宋池的模样,可嘴里说出口的,却是“宋如纪”这个名字。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宋如纪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眉眼稍稍舒展开,回应她道:“是我,别怕。”
其实,慕倾倾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梦里的景象太阴冷,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也许这是个预示,之后的路将更加难走。
不过,好像有什么温暖的力量在包围着她,慕倾倾只觉心下安稳许多,又沉沉睡去。
宋如纪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心有些丝丝的揪痛。
以后这个姑娘,将不再属于自己。
不,她从来便没属于自己过。
这样一想,还真是可悲。
约莫快到营地,不想让拓跋元羿误会,宋如纪便将慕倾倾放下,才片刻工夫,果然已经到了营地。
“吁!”拓跋元羿将马车停下,掀开了帘子。
惊诧地发现慕倾倾这丫头居然睡着了。
他宠溺地淡淡一笑,躬身便将她抱下马车,那么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宋如纪随后下了马车。
进入营地,拓跋绯云第一个迎过来,一把将她抱住:“慕姐姐!还好你回来了!”
单儿和鹊枝也围了过来,抱着她呜呜咽咽。
慕倾倾哭笑不得,她之前的确想过如果自己回不来了,便找机会自杀,如今重新回来这里,心下便安定了,所以绯云她们的哭泣反倒使得慕倾倾不知所措。
她天生便不是安慰人的料子啊喂!
过了好一会儿,她们才止住哭声,营地的灯火照得她们的眼睛都是红通通的,慕倾倾苦笑:“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走,我们先进去。”
“倾倾,你饿了吧?世子殿下、使臣大人和绯云公主担心你担心得不得了,也都没有吃饭,我去给你们做饭去!”鹊枝擦干眼泪,笑着道。
“我也去!煮一锅香喷喷的饭!”单儿附和着,笑道。
提起吃饭,慕倾倾着实也饿了,便点头笑嘻嘻道:“好啊好啊。”
单儿与鹊枝一并出去了,慕倾倾携着绯云进入营帐,宋如纪跟拓跋元羿一起进了来。
慕倾倾便简要地说了一下自己被抓入拓跋尘渊一方,被捆成粽子的事情,而略过了拓跋尘渊企图侵.犯她这件事,因为她不想绯云内疚,也不想元羿内伤。
她抬眼瞧了一眼宋如纪,宋如纪向她投来安心的眼神。其实不用她说,他也决计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他只恨自己去得太迟,让慕倾倾受到了惊吓。
交代了这些事情之后,慕倾倾想起了改容蛊,便笑道:“改容蛊这么神奇啊,给我看看。”其实她是想看看,有什么副作用,她记得隐修那老头似乎有附带说明。
众人的表情似乎凝了一下,一晃神又都恢复正常,慕倾倾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直觉告诉自己,不简单。
“只有这一颗,已经用完了。”宋如纪淡淡道,没有给她看的意思。
慕倾倾便更加认定了有内情,眼神滑溜溜地扫过一圈,众人已然坦然自若。慕倾倾颔首,都不说是吧?她自有办法知道。
“没有了?哦,没有就算了。”慕倾倾失望地垂下眉,似乎隐约听到了绯云松了口气的声音。
这丫头,到底不如那两个男人会装。
已是深夜,几人聊了一会儿,单儿和鹊枝便将饭菜呈上了,吃过饭之后,大概最多一个时辰就会天亮。元羿让慕倾倾和绯云去睡睡,补充精力,反正打仗作战之事不用她们操心,而他与宋如纪还要进行谋划,今夜便不睡了。他的说话时特意看了一眼绯云,示意她看好慕倾倾。绯云点头。
这一切落入了慕倾倾眼里,她乖乖地应承了,绯云也困得不得了,打了个呵欠与慕倾倾一起往回走。到了营帐,其实慕倾倾已然困得快挣不开眼睛,却还强打起精神,假装闭眼睡觉。
绯云便安下心来,也打着呵欠入眠。
她一睡着,慕倾倾便起身,窜入宋如纪的营帐中。他现在正在拓跋元羿的营帐,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候。
他的营帐十分简洁,翻起来格外地快,很快便在柜子最里面的一处隔间内找到了一个袋子,正是那日隐修给的。慕倾倾心里陡然一惊,咬咬牙便开始翻里面的东西。
果然,改容蛊没有用完,还余了一颗。她抖着手查看使用说明,心里突突直跳,预感告诉她,这改容蛊一定会有后遗症,至于后遗症是什么,她害怕看到……
却还是鼓起勇气看了,上面写着“服下此蛊之后,日后半年的月圆之夜,脸部都会剧痛,慎用。”
什么……慕倾倾愣在原地,不敢相信。一时之间,便冲动地攥着袋子,要去找宋如纪,质问他为什么为了自己……受这么大的苦!可才走出两步,她却陡然顿住,她有什么立场这般问?她如果冲出去,在宋如纪和拓跋元羿面前问出这个问题,不是给他们两个难堪么?而且,她该忘了宋如纪的,还管他为自己做的这些干什么?
横竖也就半年的月圆之夜而已,撑撑就过去了。
她才不用担心。
手足冰凉的慕倾倾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将袋子依旧放回原处,自己也回了营帐,倒下就睡,可脑海中俱是宋如纪的模样……
自从她被劫回来,拓跋尘渊一方大乱阵脚,开始对拓跋元羿这边发起猛烈攻击,还好拓跋元羿这边死命抵抗,撑了好几日。
终于等来了大庑援军。
援军一到,这边士气高涨,一路高歌猛进,很快拓跋尘渊那边便溃不成军。
终于在一个月后,拓跋元羿抓到了拓跋尘渊、拓跋敬和拓跋流玉,而拓跋子沁却不见了,无论怎么审问拓跋尘渊,他都咬牙不说。
天下大定。
以慕倾倾的性子,她是觉得杀了拓跋尘渊,以绝后患比较好,但是她毕竟没有杀过人,如果此时劝说拓跋元羿杀他的话,就等于自己间接杀了拓跋尘渊。所以,她保持沉默。
倒是宋如纪劝说过好几次,斩草便要除根,拓跋尘渊留不得。
但是,临到此刻,拓跋元羿与拓跋绯云两人却犹豫了。他们到底是良善性子,也不知道拓跋尘渊差点襁褓慕倾倾之事,而拓跋尘渊也与他们从小一道长大,如果要他杀了拓跋尘渊,拓跋元羿还真的下不了手。
最后,拓跋元羿念在多年情分上,而拓跋尘渊也无法再兴风作浪,便将他和拓跋敬、拓跋流玉一生囚禁于谈山城。
拓跋尘渊只是冷笑,没有说什么“你不杀我,日后我便会怎么怎么”的豪言壮语,也没有感激涕零得谢他不杀之恩。而拓跋敬却是恭恭敬敬地给拓跋元羿行了一礼。拓跋流玉则看了宋如纪一眼,最后将目光挪开,再没说什么。
见到这场面,慕倾倾到底有些唏嘘的。
将他们送去谈山城后,大庑援军也要班师回朝了,而宋如纪,自然是跟着一道儿回朝。
他回去,便要去娶顾谢伊了吧?
慕倾倾的心突然被蛰了一下。
宋如纪走的那日,慕倾倾没有去送。刚好天上下了大雪,宋如纪在雪地里等了很久,直到侍卫来请示,才转身跨马,马蹄在雪中深深浅浅地留下了一串串印记。
拓跋元羿新帝登基,已近年关。
慕倾倾仍旧住在揽云阁,却还没有嫁给他。因为拓跋元羿让她自己提出婚期,言下之意,便是她什么时候想嫁,他便娶她。
慕倾倾很感激他的心意,却迟迟下不了决心,便只能先拖着,好在年关将至,西煌经历换位之争,如今正是安宁和乐,准备过年的时候,她便也不说什么。
记得当初来这里的时候,正是早春之际,而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了。
慕倾倾感慨时光突然飞逝,也感慨这些日子的波澜壮阔。如果没有穿越过来,想来现在她与宋池……已经结婚了吧?
不过命运就是这样难以捉摸,现在的情况是,宋如纪很快便要结婚了吧?而自己,虽然迷惘,终究还是会嫁给元羿的。
元羿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她不会负了他。
便只能负了当初与宋池的海誓山盟,天长地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