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煌王六十大寿很快就到了,那一日皇宫大庆,顾相、顾谢伊和宋如纪作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坐在左边的席列,而慕倾倾则与拓跋元羿兄妹一起,坐在右边的席列。往常,她都是坐在拓跋绯云身边,然而这次,她却坐在了拓跋元羿的身旁。
她答应和拓跋元羿在一起的事情暂时没有告诉任何人,一来西煌王大寿十分繁忙,二来元羿毕竟是世子,她与他在一起还有诸多事情要确定,比如怎么个“在一起”法?以她的身份,又能否成为他的妻子?当日便那样莽撞地答应了,回过头想想却头大了,如果真的嫁给元羿,她也定然无法容忍他日后三妻四妾吧?即使她此刻清楚地知道,她对元羿只有朋友之情,没有半分男女之爱。
这样……对元羿也是不公平的吧?
可是,如今西煌王大寿来临,她也只能把一切先放下,以后再说。
宴席上觥筹交错,慕倾倾那日醉酒一晚,醒来之后头痛欲裂,自然不敢再喝,而且拓跋元羿那家伙也定是不肯让她再沾染酒液。有些无聊,便避无可避地看到了对面的宋如纪和顾谢伊,两人时而低声谈笑,时而对酒而饮,真真宛若一对璧人。
慕倾倾冷笑,别开了脸,就在她别开脸的那一瞬间,正在谈笑的宋如纪瞥了过来,眼中沉沉,看不出情绪,转头,却是一杯酒昂首灌下。顾谢伊顺着他的目光悄然看过去,眉眼间涌现了一股冷意。
大寿过后,顾相等人便要辞去,偏偏此时西煌王受了寒,一病不起。为了表示大庑对西煌的关心,顾相便让宋如纪留下照看,待过年的时候再回去。顾谢伊自然舍不得宋如纪,但她与宋如纪刚刚订立婚约不久,又还未曾过门,留下来自是会惹人闲话的,便只能随父亲先回去。
顾氏父女回去那一日,西煌王本想撑着病体送他们,但实在起身不得,便让拓跋元羿、拓跋尘渊等后辈代他相送,慕倾倾也被绯云半哄半拐地带了去。
正是入冬的时候,恰好早上又下了一场薄雪,城门口一片萧条肃杀。
拓跋元羿是世子,自是由他开口,与顾相寒暄了一番。
终于,顾相笑道:“天色不早了,我与小女要赶回去了,各位不必再相送。”
“那便祝顾相一路顺平。”拓跋元羿笑了笑,以大庑的礼仪行了礼。
顾相哈哈一笑,便准备带着顾谢伊上马车。顾谢伊的眼神却一直粘在宋如纪身上,眉目间转了几转,突然起步上前,抱了抱宋如纪。
此举对从小深受大家闺秀之礼影响的顾谢伊来说已经极为出格,她只是抱了一抱,便即刻松开了手,含笑道:“宋郎,我等你。”巧笑倩兮,眼波流转。
宋如纪有些怔怔,似乎在迟疑什么,迟迟没有答话。
顾谢伊也不恼,只盈盈地向众人行了一礼,便搀扶着顾相进入了马车内。
顿时,车队启动,在晶莹白雪中拖出了许多道车痕。
慕倾倾心里一疼,俨然顾谢伊已是正室,若自己再介入,便成为小三了。明明……正室是她才对,正室变小三,多么可笑!
他们走后,拓跋元羿自然而然地揽住慕倾倾的肩头,替她拢了拢胸前的白狐披风。
宋如纪眉眼一皱。
拓跋尘渊已然笑眯眯地问了出来:“世子与这丫鬟……?”
拓跋元羿淡淡一笑:“倾倾已经答应嫁给我,待父王病体痊愈,我便将娶她进门。”
不止是在场众人,便是慕倾倾也愣了……她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他了啊喂?!
不过,古代好像的确没有“交往”这一说,所以拓跋元羿将她答应和他在一起理解成“答应嫁给他”似乎也并无不妥。
慕倾倾差点一口血吐出来,深刻地理解了保持沟通畅通的重要性!
不过,想到方才顾谢伊抱住宋如纪的样子,慕倾倾便一阵心绞痛,因为也没有反驳,只静静地站着,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保持着所谓高贵的姿态。
拓跋绯云始料不及,现下在他们几人之间轮流看了看,唔,如果慕姐姐成为自己的嫂子,好像也不错诶!而且,她早就看不惯宋如纪了,没想到现下他还要去什么大庑丞相的女儿,根本配不上慕姐姐!
“先前传宋使臣不顾声誉撩拨于你,后来我的傻弟弟又将秋元之箭送给你,现在却勾搭上了世子,你这狐媚子倒是有几分本事。”拓跋子沁凉凉地看了慕倾倾一眼。
慕倾倾怕拓跋元羿会替她出头,惹起争执,便赶紧含笑应了:“多谢子沁姐姐夸奖。”
拓跋子沁骤然敛眉,颇为不快。拓跋尘渊往宋如纪脸上转了转,复又将目光移回拓跋元羿和慕倾倾身上,对拓跋子沁道:“姐姐,我们走吧,日后且慢慢看好戏罢。”
拓跋子沁面色稍霁,与拓跋尘渊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我们也回去吧。”慕倾倾淡淡道,拉了绯云的手上了马车,拓跋元羿和宋如纪则骑马跟在马车左右。
虽然知道隔了帘子,他什么也看不到,但宋如纪一路上忍不住直往马车里望去。是真的么?慕倾倾……她要嫁给拓跋元羿了?
不敢相信,或者说,不能相信。那日大寿宴会上,他不知为何,故意与顾谢伊谈笑风生,想让慕倾倾见着,唤起她对自己往日的感觉。但是,她却看也不看,似乎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这认知使他心慌,也使他心痛,却不知如何挽回。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越发明晰,却怎么也抓不住,或是将要抓住,却被自己放走了。如今,这东西搅得他心脏像破了无数个窟窿,不知用什么去填补。
拓跋元羿瞥了宋如纪一眼,兀自哼了一声。之前不知道珍惜,现在后悔有何用?横竖他绝不会放掉慕倾倾那个小女人,他不要她再被人所伤。
西煌王的病情越来越重,绯云开始成熟起来,不再像往日那般贪玩,而是开始全心全意地照顾起西煌王来。慕倾倾心里感念甚多,也跟着一起照顾西煌王。那天送别顾相,元羿便将自己与慕倾倾的事跟西煌王说了,西煌王虽有陈旧的等级观念,但人面临大限,便心态宽广淡然了,只向元羿提出一点要求,不可娶她为正妃,西煌王后不能是来历不明的女子。这态度,也便应允了他可娶慕倾倾。所以慕倾倾照顾西煌王时,西煌王是将她当成媳妇看待的,时常与她说些从前压根不会说的家常话。
拓跋元羿则成熟得更加快速,西煌王属意已定,便是元羿了,于是将西煌越来越多的事务尽数交给他。
但是,拓跋元羿毕竟还年轻,只在上次鹊枝所在的部落发生叛乱时平过乱,恐怕日后上位,群臣不服,因为趁机刁难他。正好此时某个部落叛变,西煌王便想趁着自己还未作古,还能看着朝堂,便派元羿去平叛,以此增加他的威信。
元羿带着精兵去了,十多天之后,前方传来消息——大胜!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个噩耗,拓跋元羿回驻扎地途中被一队黑衣人攻击,失去踪迹,生死未明!
慕倾倾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端了碗盛汤,顿时手一松,碗落入汤锅中,溅了她一身,手背都被滚烫的汤汁灼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