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井桐浅笑,眼里含着一抹鲜有的狐狸般的狡黠。“你确定不松手?”
缓而淡地吐出来的话没有半点威慑力,程向阳点头,换来她意味深长的笑,而后她对着他脚踩下去,他吃痛地一皱,松开了手。
她偏头看他吃痛地单腿跳,居然莫名的开心。想来她内心是有些邪恶的,不然自己不会笑成这样。“痛吗?”无疑有明知故问的成分在里边!
程向阳幽怨地瞪他,双眼冒火,在她弯弯的眉眼中怒气缓淡了。他摇头走上前,伸手要搂她,她轻巧一避,把手里的香煎豆腐塞给他。
在他不满的怨怼中她解释着说,“听话,别瞪,会长斗鸡眼的!都给你吃了,吃了消气。要吃完,不能浪费知不知道?”
程向阳郁闷地用签子翻了翻手中的香煎豆腐,她吃了没超三分之一的量,剩下过半的给他,红红火火的辣油的孜然让人望之退却,止步不前。他抱怨地说,“很辣!我吃不完怎么办?你会不会嫌我浪费食物,生我气了?”
没等她回答,他补充,似乎是一个十分中肯的想法,“你不是想给陈玉书买一份回去吗?把这一份给她就好了!”随即,他等待她夸奖他机智般等着她的赞赏。
宋井桐怀疑自己耳朵出错了,可事实告诉她一点没听错。怨不得陈玉书经常吐槽他,这种招都能想出来,简直无敌了。
“行了,吃不了别吃了。”她伸手去拿。本来两人都吃不了辣,看着分量不大,别人吃得津津有味,到了他们这里变成烫手山芋。
程向阳一连塞了好几块,腮帮子塞满了,他一个高高大大的人这幅样子滑稽之中居然仍存帅气,太不公平了。她哭笑不得,静看他一口一口吞咽,泛起强烈又压抑的感受,她说,“没人逼你吃,一连塞几块是要把自己咽死吗?”
他好不容易全咽光了,口齿清晰地对她讲,认真得她不知如何作答。“至少我有努力吃了,就算后面浪费了,你也不会生气了。”
原来,他的原因是怕她容易生气?
“我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宋井桐想知道,他眼中最真实的她。
他答,“不是。但是我不想让你生气,愤怒中的人很丑,我只想让你一直保持着美丽。”
宋井桐失笑,转身往前走。她想起幼年时宋惜日说的一句话,那是迄今为止乃至未来许多年,宋惜日说过最浪漫最深情最霸气的一句话。宋惜日说,罗荼,我只想拼尽所有给你最美丽最无所顾虑最天真的笑容。
后来很长的时间,房子里只有她和她母亲,罗荼最常说的便是这句话,每每说起时满是甜蜜满足。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一个女人,无论什么的阻力都不能割裂对一个人发自肺腑的爱意。
罗荼淡雅的脸不可忽略的笑,一声一声柔情似水,“桐桐,你要相信爸爸是爱我们的。”
年幼的她童言无忌,世界是黑即黑,是白即白,是好即好,是坏即坏,不懂得用最理智的方法去感知一个人,只相信眼睛看到的,认为只有那才是真的。她挣脱出了罗荼的怀抱,两只黑葡萄般的大眼灰溜溜地转动,说出来的话近似逼问,“才不是!他只爱他的工作,只会让我们住在空荡荡的家里边!晚上的时候我看到妈妈你哭了,可是他在哪里?他连你生日都忘了,我讨厌他,恨死他了,不要再理他了!”
罗荼被剪刀狠狠刺痛一般,呼吸不可抑制地一沉,转而一笑,又把她拉到怀里,耐心给她说道理,“桐桐,妈妈没哭,不是跟你说被老鼠吓到了吗?爸爸他多好,会陪你写作业,会陪你堆积木,还会陪你去游乐场玩,是不是啊?爸爸他不是不爱我们,只是有更多需要的人等着他,那些人比我们更需要他,没了他生活会很艰难的。我们桐桐最棒了,看到可怜小猫小狗都会难过,怎么舍得那些需要爸爸的人过得不好呢,对不对啊?”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罗荼亲昵地捏了捏她小鼻子,鼻翼爱惜地贴到她鼻翼,久久不离开。她只当母亲是欣慰,可她忽略了那坚强柔韧识大体背后隐藏的难过,长期悲伤的堆积,终有一天会压垮一个人。
现在想想,她真是有一个宇宙无敌好的母亲。从来不会把消极的负面的情绪传染给她,会耐心教导她探索世界的方法,会用最体贴最温柔的话语告诉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从来不会强势要求她必须按照既定的指示走。
宋井桐很庆幸,罗荼给了她最无私最伟大最无限的爱,支持着她度过了那段失去亲人的苦涩的日子,不至于让她走上一条叛逆的不归路。
程向阳跟在她身后,脚步身打断了她绵长悠久的回忆。
她突然问他,“我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不再漂亮了,你的话仍旧成立么?”
程向阳一反常态,并不直接回答她成不成立。“你听过一句话吗?我看过你年轻貌美如花的样子,许多年后你白发苍苍,皱纹深深浅浅爬上你脸上,你牙齿掉了说话还漏风,走起路来缓慢蹒跚,可我不会嫌弃你,只会比以前更爱你。你脸上的皱纹是我们一路走来的见证,你蹒跚不便,刚好我们可以牵着彼此的手一步一步走。这样,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又是你瞎编乱造的吧!”她强忍触动,佯装不入心。
“你喜欢便是。”他笑,修长的手指擦拭她眼角,指腹轻轻带过,“傻子!”
程向阳再一次牵起她手,并肩走在热闹的街上。其实程向阳懂她,她刚才哭了,即便没有掉眼泪,蕴冉的双眼却骗不了了他。
有时候他像雷达,她的一举一动在他眼底没有半分的遗漏,他能将她每一个表情,表情里的每一种情感完完全全、一分不差地解读出来。如果说他拥有一种超能力,那么超能力的供力源便是她,少了她,超能力将毁之殆尽。
街边小摊支起的灯照亮了一整条街,涌动的人潮在夜里带来了经济的繁荣。
程向阳和宋井桐几乎把每一种小吃都吃了个遍,有各色烧烤和炸串,各种卤制品,各样腌制开胃小吃……但是,仅限于浅尝辄止。
暖胃粥店盈盈升起的雾气给玻璃渡上了一层水雾,飘香的米香味最让人舒服,一下有了家的感觉。
宋井桐起身去洗手,留下程向阳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取出手机,是闻凯宏让他出去玩的消息,他手指在屏幕上跳动,一条消息编辑、发送。
很快闻凯宏回了他,只有两字,“呵呵!”
他把玩手机,桌面上手机屏幕亮了。他伸手取,转了一圈滑倒掌心,屏幕上的三个字格外晃眼。在他犹豫着接不接时,动作先于大脑快了一步。
打电话的人讲话,他听着不回应,直到那人问:有在听吗?他冷冷地挂掉电话。
宋井桐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他拿着她的手机,走上前,什么没问,也没有责怪,淡然地拿了回去。他不强抓着,她轻松到手。
准备翻看手机时,程向阳一把摁住她手连同手机压一起。她狐疑地抬头,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脸。她问,“怎么了?”
他反问,“今天开心吗?”
宋井桐不了解他问题的由因,挣了挣他手,他配合地松开。她取出手看,翻到来电记录和短信栏,一下明白了。
她准备解释,他先她开口,“是开心的对吧?那么现在我们讲讲不开心的事情可以。”
她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你说。”
程向阳娓娓道来,没她意想中的生气和恼火。“第一,为什么拍摄宣传片没有告诉我?第二,季骅在短信里给你发的信息是怎么回事?第三,我必须强调,以上两个问题我需要了解,还有我没有吃醋!”后面一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了!
“你信我吗?”
他已经深知她,“信,但是我需要你的说法!”她说了,他会信,毫无疑义地相信她说的。
她深吸口气,在大脑里迅速地组织语言,“第一,我有把事情跟你说了。第二,我没和他有约。第三,吃不吃醋你自己清楚,我不知道。”
“宋井桐!”他又用那副语气喊她全名,“你说了等于没说一样!你跟我说的事我会全部记得,不可能不记得,只有一个可能是你没说。第二个说法我信你,毕竟你有我,犯不着约他。第三,我承认是有点吃醋了,哪有听到其他男的打电话给女朋友会不吃醋的?”
“我在邮件里跟你说了。”为了不让他多心,她洋洋洒洒写了长篇大论,三番五次抗衡斗争,才发出去的。她以为他看到了呢,原来没有。
程向阳要点开手机,她一把地扼住了他,恳求的口吻,“别在这里看,回去再看。”他要是看到了,非得嘲笑她,她不想。后悔得要死,真不该手欠写了那些话。
他愈发好奇,询问,“写了些什么?”
“别问,回去你再看行不行?”她有史以来羞愧得没脸见人,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程向阳作势要点开手机,假动作的一晃吓到了她,得意地把手机搁到桌面,狭长的凤眼微眯,“不敢让我现在看,告白信么?”
她唇碰水杯壁,偷偷拿眼瞄他,他捉获了,瞬间笑容绽放得更加的俊朗,雕刻的侧颜迷死人的帅气。
“想不到有一天我会收到你的告白信,难以想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