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的响动,林芳回过头来瞥了我一眼。
林芳:“不生气了?”
我叹了口气,从梯子爬到房顶上,掸了掸不小心蹭到衣服上的泥。
我:“希望你问的是汉娜。”
我摇了摇头。
林芳头也没回,用手托着下巴,望向夜空。
林芳:“最后才想到自己?”
我扶好裙摆,在他身边坐下。
我“噗嗤”笑了一声。
真是个听不懂“讽刺”的人啊。
林芳:“林布现在在哪呢。”
听闻此言,我一愣,不禁盯着林芳的脸,观察他的表情。
一如平日的恬淡。
就连刚才……
我攥紧了双拳。
林芳像是无意地瞥了我一眼。
林芳:“一直觉得林布不是当侦探的料。”
林芳:“没想到。”
林芳似意有所指地晃了晃头。
林芳:“无聊。”
林芳戏谑地看回我。
我被他盯得不自在,偏转了头。
林芳:“请回吧。”
我:“诶?”
林芳:“或者你是来我防卫部的屋顶看星星的?”
我:“……”
林布没有再看我,意兴阑珊地把视野投向星空。
林布:“才不配位,旁人受累。”
被抢白一顿,我却无法反驳。
身为侦探,最重要的能力之一是察言观色并由此预计形势的发展。而我……
有那么多机会能看出罗恩的反常,却将其理解为情绪波动忽略掉。还是说,是像受“真相”这块肥厚的饵料诱惑的小兽一般鲁莽蠢笨?
心情固然沮丧,但现实的后果是汉娜毫无防备地拿着门禁卡去救缇娅,却被逮个正着,从“协助调查”名正言顺地被关进了地牢。
百般央求下,我终于见到了汉娜,她的身上并没有增加什么新的伤痕,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刺激,在监牢中不停地哭喊。她是多么勇敢果决的女孩子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询问地望向林芳时,他的表情就与他望向星空的样子别无二致。
讪讪地爬下了梯子,刚下到地面便听到有人唤我。
罗恩:“大小姐。”
我:“唔,罗恩。”
我:“你还在啊。”
此刻见到他,脸上顿感火辣辣的。
自己的无谋被他一览无遗。
罗恩也显得有些尴尬。
罗恩:“大人叫我,带您走。”
我:“啊?”
这“狼来了”的既视感。
我叹了口气。
罗恩:“大小姐,这里也没有外人,我便跟您说我的真实想法吧。”
我:“呃……”
我回望了下四周,果真是个僻静的角落。
连林芳从屋顶上,也没法俯视到的盲点。
我皱了皱眉:“请讲。”
罗恩思考了片刻,方开了口。
罗恩:“大小姐,通过我的观察,您是不是对很多人和事的考量与实际有着偏差呢。”
罗恩开口讲的话还真是直接,我惊得睁大了眼睛。
罗恩:“主席就在您眼皮子底下被缇娅毒害;您从老生物楼只身离开喊着破解了什么谜团,罔顾安德鲁前辈的安危;现在您又想跑去跟防卫队的大人替犯人求情……”
罗恩这一连串的控诉猛烈地袭来。
在学园里,好像还未曾有过如此面目全无的场面,一时毫无准备。
那么我是……
【羞愧。】
虽然听起来很难接受,但他讲的确实也不无道理。
我咬紧下唇,点了点头。
【好像哪里有让人在意的地方。】+侦探力值
我:“等等……你说’毒害’?”
缇娅是如何涉嫌谋杀利昂这件事,大家一直讳莫如深,探不到半点口风。
我:“罗恩……”
罗恩:“够了。”
罗恩:“我的意思想必您已经了解。”
罗恩:“虽然我的才德比不上利昂主席和安德鲁前辈。”
罗恩:“但现下我作为主席代理,这就是我的决定了。”
我:“主席代理?那利昂他……”
罗恩定了定神,语气缓和了下来。
罗恩:“我知道您和利昂主席是好朋友。”
罗恩:“不如现在我带您去见见主席。”
罗恩叹了口气。
罗恩:“否则,终归是个遗憾。”
我:“遗憾?”
我:“罗恩,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恩指了指前方拐角处。
罗恩:“车子就在前面。”
又是车子吗?
我:“校医院不就在旁边?”
罗恩:“之后,我们送您回您的城市。行李都打包好了,在车上。”
怎么办?
【去见利昂。】
罗恩的话真让我在意。
利昂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很糟?
“遗憾”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来不及多想,小步跟了上去。
罗恩的态度变得毕恭毕敬。
俯首鞠躬示意我走到前面。
哎,学生会的人,平日都用谦恭有礼的姿态掩饰内心么,罗恩刚才说的话,都是他的真实看法啊。
我叹了口气,走向了他所指的拐角处。
咦?
正在纳闷为何前方空无一物。
后腰上感到剧烈的刺痛。
我:“你!”
口鼻顿时被带有异香的手帕捂住——在车上他递给过我的!
难道说,在那个时候……
意识渐渐模糊了,听得耳畔冷酷的声音。
罗恩:“无论什么时候,愚蠢都令人作呕啊。”
倒在了地上,最后的视野里却满是熠熠的星辉。
Game over.
【呸!】+侦探力值
哪还有什么行李,早就被老生物楼那场爆炸炸飞了。
如果说原来的我,单纯信任这个学园里的人,那么罗恩你刚刚教会我新的生存法则。
罗恩:“你这是?”
我:“是什么。”
罗恩:“大小姐?”
我:“你是对的。”
罗恩:“哎?”
我:“我是不怎么样,谢谢告诉我。”
我:“才不配位?没错。”
罗恩小声嘟囔着。
罗恩:“我没这么说过……”
罗恩:“大小姐,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太过份了?”
罗恩陪着笑,摊开双手走了过来。
我:“不想受伤的话,就呆在那里别动。”
我向后退了几步,从墙边抄到一根棍子。这里为什么会有棍子的?我挠了挠头。
奋足狂奔的时候,觉得自己脸上的红热被夜晚的凉风吹散了。这并不是第一次在校园里走夜路了。林布说夜晚的学园很危险,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林芳说我才不配位,他应该也并没有讲错。
但。
这夜晚的风吹在身上的感觉真的太舒爽了,抬头看看熠熠生辉的星空,此时此刻感受到“活着”。
这座黑暗摇摇欲坠的老楼,就如此坦然真实地矗立在眼前,让人心情复杂却又莫名兴奋。
一切又回到原点了。
又或者,我们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