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圆的坟茔在夜雨里显得冷清。
“这才多久,怎么就长出草来。”
我伸手拔去坟头的野草,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袖,离潺左手撑着伞,右手提着灯笼。
“最近雨水多些。”
我蹲下身,将云阙楼最好的点心和熏鸭从食盒里拿出,摆在坟前,又给倒了一杯烈酒,这些都是陈老夫子生前喜欢的东西。
“查清了吗?是什么人打陈家的主意?”
“查清了,几年前陈老夫子没同意把孙女嫁过去,怀恨在心,陈老夫子不在了,陈家没了靠山,挑了眼前的时机。”离潺把伞移我头上为我遮雨。
我抚过碑文,陈老夫子生前的种种,历历在目,他不惜违抗皇命护我,我怎能不保他家人。
“对方可有把柄在我们手上?”
“证据确凿的有一件,贪污赈灾银两五千。”
我扭头看了一眼离潺。
“五千两少了些,其它没坐实的,想想法子,齐了,就送给徐广寒。”
“好。”离潺伸手扶我起来。
上马车时,离潺的衣衫已经湿完,怕他着凉,我让他坐里面,我来驾马车,一路往回赶,手持小王爷的令牌,守城官兵也不过多盘问。
回到小院,离欢还没歇,付岳给我和离潺煮好了两碗姜茶,离潺一口气喝完,才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见离潺房里灯熄了,离欢坐到我身边。
“红月说,太京牢里的死囚明日问斩。”
“明天?”我讶异时间过得有些快,也忽明白为何离潺今日低沉。
离潺的事情,付岳也知道一些。
“真打算让她死?”
“莫非还有转圜?”我看着付岳。“她杀的是守城参将,谋杀朝廷命官,这样的罪谁能替她承担?”
离欢起身,摇头感叹。
“二哥心里面最介意的是,她想让我们陪她一起死。”
正因如此,她必须死。
离欢打着呵欠回房间。
留下我跟付岳坐着闲谈。
“对了,那日你跟山奈出去了一天,他回来以后,时而一个人发笑,你可知是什么事情?”
付岳不说,我竟没留意,仔细回想,山奈确是自那以后举止异常,常常一个人傻笑,被我撞见时,又不笑。
难道是……
我瞪大了眼,想起在山洞里的那一夜,我睡在乐仙床上,那山奈就真的是睡在酒仙那边?
付岳见我神色怪异,盯着我看,不眨眼。
我不敢看他,不敢与他多讲。
我怎么说?
我能说自己一手**出来的酒仙勾引了他唯一的弟子?
此事可大可小,我一定要先弄明白。
“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色突然苍白?”付岳拉过我的手,为我搭脉。
我不知自己脉象如何,只听到心在扑通扑通。
满心想的都是,如果真是那样,我怎么跟付岳交待。
我这一夜未得好眠。
天亮后,亦没有睡的时间。
法场边围满了人,阴雨的天气,也没能阻止百姓们围观,他们指指点点的讨论,每一个被押上法场的囚犯都是五花大绑,于身后插了一块牌,只等着行刑官一声令下,刽子手就摘去牌子,砍掉他们的脑袋。
我在围观的人群中,看见了离潺。
无法想像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砍头,是什么样的心情,我皱紧眉间。
见有死刑犯亲属请求上去喂亲人最后一口饭,离潺也拎着食盒上前,她看着他,没有丝毫情感,离潺喂她吃饭,她并不把嘴张开,等他离开,她才说了一句。
“你也不是真心。”
天下着雨,我看不到离潺的眼泪,只看到她的人头落地,滚了两尺远。
我让红月给离潺安排了一个女人,挑的是一个无论品行跟样貌都端正的姑娘,离潺起初不同意,但架不住把楼里最好的酒多喝了两坛。
算是离潺大喜,虽有些心酸。
我坐在花厅里等,等他酒醒了来骂我一顿。
付岳来送避子汤药方时,红月与他窃窃私语。
“苦了四小姐,二公子醒了若不承这份情,只怕……。”
付岳放低了声音。
“你所担心的不会发生。”
付岳不愧与我们相处七年,我背对着他笑了。
我很少会算错人心,何况是对自己的亲哥哥,我对离潺有着十五年形影不离的了解,他生气的极限顶多是骂我一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