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公子如鱼涌灌,拼了命的在云阙楼里撒钱,宰相宋永年很是好奇这地方有什么新鲜。
我于黑夜中,看着他迈进云阙楼的大门,心里可惜不能把他的脸看清。
头戴风帽,隐进夜色,我没打算去云阙楼里继续偷看,是因我想,这样的老狐狸或有非比寻常的警觉。
回到小院,我等红月消息。
这一夜,却十分太平。
然而,越是平静的水面,下头越汹涌得厉害。
异日,刚醒,韩谦便来找我。
说是宋永年打算在云阙楼里挑一个女子入宫。
历来,都有民间往皇宫里进献美人的例子,这么做,多是希望自己安排的人得宠,能起巩固权势的作用。
宋永年会做此事,我不觉稀奇。
“他看中了哪个?”
“花仙。”韩谦心安理得的蹭着我的早饭。
我看了他一眼。
只怕宋永年觉得云阙楼是韩谦作主,才会直接跟他说,韩谦来问我要人,也是没商量。
“让我想想。”
韩谦抬头,看着我再次提醒。
“回绝不得。”
“我知道。”我深吸了口气,哪能拎不清。
只不过,我亲手**出来的女子,非是寻常蒲柳,她们有着自己的脾性,我亦承诺过她们,不会强求。
吃过早饭,我让红月叫醒花仙,带着她坐在马车里把太京城逛了一遍,见我始终没有表情,她很机灵。
“四小姐是有话同我说?”
我放下布帘,朝她看去。
“若你能选,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花仙嫣然一笑,清目流转。
“得遇惜我之人,此生无憾。”
我看着她。
“若没得选,你会怎么办?”
“……。”花仙一愣,随即明白。“四小姐可是有什么为难?”
我没跟她绕弯子,把宰相宋永年想送她进宫的事,讲与她听。
“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本不愿送你去那种地方。”
花仙已然明白自己的命运。
“可小姐违抗不了宰相大人?”
“……。”我握紧了自己的手,深感作孽。
如果她求我,我一定……
花仙于马车内起身,跪于我面前。
“我从小无父无母,是小姐让我免受世间流离,若此去能报小姐再造之恩,我死而无憾。”
“我不想你死!”我从未想过让她们送命。
花仙抬首,一双泪眼。
“那我便努力成为小姐手中最锋利的刀刃。”
我明白她的意思,拉她起来。
“宫廷争斗,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以色侍人,只能得到皇帝一时的宠幸,相比那些跟你斗的人,她们有娘家势力的支撑,你只孤身一人。”
花仙抓住了我的手,抹去眼泪。
“我有小姐。”
“可……我不在你身边。”皱紧眉间,我仍有犹豫。
花仙坚定的看着我。
“我相信小姐会来。”
果然是我教出来的,对我了解,真要把她送进皇宫,我不会放任不管。
在没把她交给宋永年的十天里,我努力教她我懂的一切,如何让皇帝欲罢不能,如何避免别人的妒忌,如何害人,如何防人。最重要的一点是,让她听宰相的话,要让宋永年相信她是他的人。宰相是她目前最能依附的权势,必要时候,宋永年会为她铲除一切威胁。末了,我要她答应我,只做宠妃,不参与帝后之争。因为,只有那样,她才活得久,同时,不会让皇帝厌烦,不至于守活寡,夜夜青灯。
送她走的夜晚,我亲自给她梳头。
她看着铜镜,一个劲哭。
我没有阻止,此生眼泪,我希望她在云阙楼里流完。
酒仙赶回来送她,两人在我面前抱头大哭,哭得我眼中跟着有了眼泪,她才对我跪别。
看她离去……
我此生,是善,是恶,自己都分不清。
若我是那戏本里的人物,或亦希望自己死无葬身所。
酒仙扶我,恍若我已年迈。
“小姐别太难过,如她所说,没有小姐,我们只怕早死了,纵然没死,在这世上,也是猪狗不如,身子脏了臭了,被人裹了草席往黄土里一扔,谁会计较,这人世,我们来过,又走了。”
我捂着嘴痛哭,哭得蹲下身来。
一声咳嗽,指间都是血。
坐上马车的花仙听到了酒仙的惊呼,不顾拦她的人,跳下马车。
“小姐!”
她的眼泪滴到我脸上,冰冷。
人生两大幸事,有人因自己笑,有人因自己哭。
我是不是该无悔?
沉重的闭上双眼,尽管我的人生才走到一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