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一脸喜气的替我整理衣衫与发髻,时盼着红镜中我的容颜。
“自四小姐答应小梅出嫁后,楼里的姑娘们,心思都活泛起来,不是以前那暗无天日的样子,只知道数钱,她们是真把云阙楼当成家多了些,一个个巴望着他日能像小梅一样觅得如意郎君,再体体面面的嫁出去,这次小梅出嫁,姑娘们凑一块儿送的贺礼,都快翻了二公子给的两三倍。”
我笑着把视线从铜镜移向她。
“你拐着弯儿的说我小气?”
“哪儿敢。”红月堆笑,双手按在了我肩。“一百两银子的嫁妆,谁若嫌少了,我亲自去打断她的腿。”
我是与她说笑,扭头问她正经。
“晚些,你去吗?”
红月摇了摇头,叹气。
“我就不去了,入夜这楼里离不了人,再说,她从此要清清白白的做别人的娘子,我们一群姑娘莺歌燕舞的去,让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我想了想,对她笑。
“既然如此,我去了替你多喝两杯。”
“四小姐可不许醉。”红月重拾笑颜。
我拍了拍她的手,起身。
“我的酒量,你还不放心?”
梳好妆,我从云阙楼的侧门出去,坐上马车,嫁妆早送,我这样去也不算空手。
马车稳稳停在豆腐郎的院前,寻常人家的两间屋子的门上挂了红绸,席有两桌,一对新人亲自到门口迎我,小梅一个劲儿的跟我歉疚,说他们这婚宴比楼里的饮食差许多,觉着对不住我,我小声安慰她,倒是这样才平淡,我来是沾喜气,非是图那两口。
我落座在一桌空位,见来参加他们婚宴的邻里相亲相熟,微感舒心,当下与不识的大婶大叔打成一片,吃喝自然。
吃到一半,陈蟾忽来到我身边,他一指,我便瞧见院门处的离潺。
“他怎么来了?”
陈蟾手捂着与我说:“二公子说,送了一百两嫁妆,他怎么也要帮着四小姐吃些回来。”
“……。”我惊呆了这离潺小气的地步,他那圆脸,如是嘴再方些,活脱脱像枚铜钱。
他来了,我却不好赶他离开,只好起身,这时,小梅也已看见,忙手拉新郎官。
这新郎官如红月说的那样老实本份,能从面相上把他这个人看完,我替小梅觉得欣慰,唯有不足的一点,是他瘸了条脚,走起路来,总往左颠。
一对新人前去迎客,我倒在他们后面。
“是你……。”
新郎官终看清了离潺的脸,离潺一脸茫然。
小梅在旁纳闷的时候,新郎猛的转身,不利索的冲到灶台边,拿起了一件东西跑向离潺。
离潺完全没搞清怎么回事,便被新郎从后控制,任对方的菜刀架在了他的脖子。
这一幕,惊呆了参加婚宴的所有人,乡里乡亲的都围上前。
“大安,这怎么回事?”
听得有人问,一身红衣的新郎更激动了点。
“这个人就是离家二公子!”
“啊?”大叔大婶一片哗然,毕竟在众人的认知里,离家的几个子女,除了离楠,皆下落不明。
新郎牛大安的神情中全是愤恨。
“当年我发过誓,今天真是老天有眼!”
小梅急出哭声。
“大安哥,到底怎么回事?”
我强迫自己冷静,拉住了陈蟾,极小声吩咐:“你去找付岳,让他给你能让人遗忘一夜的药,份量需足够二十人。”
“可二公子……。”陈蟾看了一眼离潺,有些不放心。
我皱眉,压低了声音。
“赶紧!”
“是。”陈蟾没有违命,无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牛大安的菜刀越往离潺颈上欺近,离潺的腿哆嗦的自然,他看向我这方,哭丧了眼睛。
“星儿,救命。”
他这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追向我。
小梅无助的模样,其他人全是紧张与好奇。
我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所有人身前,看着牛大安。
“牛大哥可否说说,我兄长有何得罪于你的事情?”
牛大安看了一眼小梅,才看我。
“姑娘是离家的四小姐?”
“正是。”我承认得大方。
牛大安喘着重气。
“离家小姐,你来评评理,离家二公子当年为开酒楼,强要我家土地,我家不肯,他便找人威胁,我父亲即是那一年被吓得一病不起,父亲走后,他见我仍不肯,就让人把我这条腿打瘸,当年离家家大业大,我是告官不成,伸冤无门,你说,我今日是否该报仇血恨?!”
等他说完,我看向离潺。
“有这事?”
离潺急得跺脚,生怕丢小命。
“怎么可能?!”
“我要听实话。”我冷冷的看着离潺。
离潺见我不信,闭眼后,睁开眼。
“你还记得那一年,我在大哥,三弟,和你那儿一共骗了多少钱?”
这个数字,当年,我与大哥三哥总有统算,记忆犹新。
“四百三十七两。”
“那就好。”离潺咬牙,看着我。“加上我哄娘给的五百两,一共九百三十七两银子,我当时看了那地一眼,估算三百两有多,便给了六百两,让人帮我把地买下来,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不干,退一万步,即便他们家不肯,我转眼看别家,那价钱有哪块地我拿不下来?我至于做那些事?”
牛大安听得更激动。
“你胡说!我们家何时收了你一分钱!?”
一个给了钱,一个没收到钱。
我相信离潺,当年他不过十几岁,虽蛮横霸道了些,但绝不会为钱做伤人的事情,要知道离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九百多两银子,于当时的太岁镇来说,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的花销浪费,也得费人花好几年。离潺离家的时间,并不多,钱总要有去处,才使得他年复年的想骗我们其他兄妹的钱。我不怀疑他会大方的为一块地付双倍的价钱,这符合他败家子的尿性。
“二哥,我问你,当年,你是否是亲自拿钱去牛大哥家买地?”
“我哪儿有那时间?”离潺都快哭了。
我点头,猜道:“你是把钱给人,让人去办?”
“是啊。”离潺哭丧着回答:“钱能跑腿的事,我为什么要自己去干?”
我听了,看向牛大安。
“牛大哥,当年我二哥是否在场,看着人把你的腿打断?”
牛大安想了想,望着我,大声。
“像他说的,他有钱,有钱什么事不能让别人帮他干?”
“有道理。”我直点头。
离潺看我,一脸不可思议,大概是疑惑我帮哪边。
我索性退回席间,端起酒杯一饮。
“当年的事,太难说清,讲到底,牛大哥的不幸皆因我二哥买地而起,对此,我只有一句话,我离家不会为钱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信与不信,在你,你是要打断我二哥一条腿,还是杀了他,随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