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着重的将这些夷人部族,在配合叛军作战之中的表现。以及在战事之中,给自己部下带来的威胁和伤亡。留下这些部族,可能会存在的隐忧也都写了上去。而写这些东西,赵无妨中心思想便是一个,将做出此事的几个武官给保下来。这几个武官,虽说做出这种事情。
可都是他在江南西路战场之上,一刀一枪用出来的。如今也基本上是中级武官之中的骨干,也都是自己麾下能打的。这世上没有无用之兵,只有无用之将。没有能打的武官,兵在精也是没用的。若是真的按照律例,处罚了这几个武官。那自己手下,可就真没有几个能打了。
在折子上,赵无妨还是透露出,内心之中想要保这些武官的意思。写罢这道折子后,赵无妨又提起笔给吕蒙正写了一封内容差不多的信。折子发的是不经过通政司,而是走军机处密折。赵无妨告诉信使,在路上不要着急,先将自己写给吕蒙正信送到,看看吕大人意思再说。
接到赵无妨的信,吕蒙正却是不由的轻叹了一声。自己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真的出现了。而在广南西路平叛之中,他最为担心的不是叛军,而正是这些夷人部族。这些夷人部族,几乎遍布广南西路。在桂林郡王府百年余威震慑之下,很多部族最终还是会占据在叛军一方。
这些夷人部族熟悉地形,大部分人还都在地形复杂,四处充满瘴气,疫病横行的山区。若是这些夷人部族,不能在最短的时日之内压制住。盘踞在山区叛服不定,恐怕才真正会成为心腹大患。官军进剿,恐怕远比与叛军作战要困难。将来耗费的钱粮,会更加的无法计算。
而吕蒙正更为担心的是,官军在追剿配合叛军那些夷人部族时,会杀得红了眼。会牵连到那些心向着朝廷的,或是保持中立的部族。引发这些夷人部族连锁反应,那可就真的后患无穷了。这广南西路夷人部族可是比汉人要多。敲了敲自己面前的书案,吕蒙正一阵阵的头疼。
前面的带兵将领杀红了眼,屠了几个附逆的部族不是什么事。问题是一旦成了习惯,前线将领没有了制约,牵连到其他那些部族就坏菜了。不过,也是老成谋国之人,吕蒙正也知道,此事倒也不全是坏事。此事可以对那些,在朝廷与叛军中还首鼠两端的部族,形成一个威慑。
让那些族长掂量、掂量,如果配合叛军反抗朝廷与官军,会是什么下场。但问题是,那些前线的武官能控制住吗?他们能分得清,那些夷人部族是附逆,那些部族是中立,那些部族是心向朝廷的?或是愿意去分辨吗?若是抢顺手了,或是抢红了眼,他们能控制住自己吗?
虽说没有经历过乱世,可吕蒙正也明白一旦失去了军纪的约束,这些人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一旦引起,那些夷人部族大规模的反叛,那恐怕就是后患无穷。赵无妨所部,这次洗劫的几个部族,青壮男子基本已经在红水河一战战死。剩下的老弱妇孺,对大军根本无力反抗。
而且这几个部族,都未在深山区,基本上都处在平原与山区交界,地形不是那么复杂的地区。若是那些藏在深山老林的部族,因为官军的放纵引出了什么乱子,那可就难以清剿了。那些布满了瘴气和猛兽的深山老林,人家才是主场。贸然进山清剿,倒霉的只能是官军。
广南西路的这些夷人部族,就算全部起兵造反,也不会像北方游牧民族那样,对朝廷的大局带来什么影响,更不可能影响到朝局的稳定。可问题是,这些夷人部族若是不服从朝廷的管束,整日里兴风作浪,也会让人很是头疼的。自己作为善后主持人,有些东西不得不考虑。
尤其是,如今叛军还未完全剿灭。朝廷本就在争夺民心上,尤其是争夺这些夷人部族民心上,与已经雄踞广南西路上百年的桂林郡王府相比,处在下风的地位。而为了少给前方战事造成麻烦,保证后方稳定,维持粮道的顺畅,不受到任何干扰,那些夷人部族还是要抚慰的。
至于那些官军,一旦抢顺手了,会不会出现滥杀无辜,将没有附逆的部族也牵扯进去,吕蒙正还真的没有什么信心。算是做了不少年地方官的他,太知道那些卫军什么德行了。更知道,一旦军纪约束不住,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对付那些夷人部族,的确是需要恩威并济的。
但绝对不能一味的杀戮,这样只会让广南西路彻底的陷入混乱之中。而自从进入广南西路之后,已经隐隐的感觉到,别说这些卫军了,便是四大营出身的精锐的,军纪上都有些控制不住。否则曹锐也不会明知道,身为武官最大的忌讳是什么,还请示以战利品来犒赏三军。
想到这里,吕蒙正不禁有些头疼。若是这些事情,一而再的发生,自己这个善后主持人,将来不知道要给那些人,擦多长时日的屁股。匪过如剃、兵过如篦,那些战场上下来的老兵,若是真的杀红眼了,他们可不管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自古以来兵灾过后,寸草不生有的是。
而更让他忧心的是,自从官军进入广南西路以来,叛军基本上都是一触即溃。战死的不多,被俘的不少,溃散到乡间更多。这些溃散的叛军衣食无着的情况之下,做的只能比官军恐怕还要狠。如今朝廷在广南西路的大军,数量虽说不少,可都奔着如今撤到南宁府的伪帝而去。
或是还要准备应对西面,某个野心勃勃,想着趁着这次叛乱占一些便宜的国家。而广南西路卫军,基本上都尽数裹挟到叛乱之中。新的卫军,还未来得及组建。使得那些溃散在乡间的叛军,根本就没有人管。那些四散的叛军,固然有放下武器,脱下铠甲就此藏匿起来的。
可聚众为祸乡间的,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固然不敢与朝廷官军抗衡,可为祸百姓,劫掠民间财物却是没有任何的问题。自己在来静江府路上,便遇到过两小股溃军。若不是见到自己护卫森严,那自己这个半路被洗劫的制置使,可就成了这大齐朝,开国以来一个天大笑话了。
走到窗子边上,推开窗子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想起善后繁杂的事物,吕蒙正不由得一阵阵头疼不已。现在最为关键的问题是,很多问题不是自己没有办法解决,而是压根就找不到推行政令的人。此次伪帝叛乱,整个广南西路文官之中,除了少部被杀,其余全部归顺伪帝。
如今不是跑的不知道去向,便是在大牢之中关着。而随着各路官军不断推进,恢复附逆的各州县,无论是赵无妨还是曹锐,都在伸手向自己要文官。自己南下时,带的几十名文官派出去大半,也才勉强满足近半需求。而偏偏如今广南西路形势,要求这里官员又得精挑细选。
朝廷一时无力,选派太多的官员。听说今上,到现在还在为这个,一路文官之首的广南西路安抚使人选而在头疼。这其中还包括广南西路的转运使,按察使的人选。可现在原本很多该下属官员去办的事情,都只能自己亲力亲为,很多政令都推行不下去,是他更为头疼的事。
自从到了静江府之后,一直都处在极度的忙碌之中。在缺乏足够数量文官配合之下,一边安抚那些被俘的王宗和百姓,一边查抄桂林郡王府。基本上每天睡眠,还不到两个时辰。甚至不得已,还启用了部分手上没有同僚血债的,被俘伪朝的文官,配合自己做善后的事情。
疲惫的捏了捏鼻梁骨后,吕蒙正沉思良久。最终提笔,给赵无妨写了一封回信。除了答应他,在这件事上替他说情,帮着他保住那几个犯事的武官之外。还在信上再三提醒他,他所在位置重要,一定要约束好军纪。有些事情不是不可以做,但是一定要对那些部族进行区分。
在信上,吕蒙正提醒赵无妨,对待那些夷人部族要尽可能的软硬兼施。一味的乱杀和灭族,只能引起那些夷人部族,彻底的投入伪帝那边,到时候会给朝廷带来更大的麻烦。有些事情,一为可以,但决不可再而三。赵无妨虽说现在不在主战场,但他那边地位却是更加的重要。
不仅要随时可能面对,已经退到南宁府的叛军主力反扑。甚至在不远的将来,还要面对另外一个强大的对手。这个时候,他要尽可能的保证他的身后,以及他的周边不能乱,更不能将那些夷人部族,都彻底的推倒他潜在对手那里。对待那些诸夷,还是要尽可能以拉拢为主。
随即,又提笔写了一封密折,连同赵无妨的那道折子,一并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待两道密折全部发走之后,吕蒙正又是一阵沉吟,敏锐的感觉到静江府城内的那些王宗,绝对不能在继续留在静江府内。这么多的王宗都留在城内,没有一个得力的人约束,早晚要出事的。
自己进驻这静江府,虽说还没有几日。可也遇到了不少起,刻意针对这些王宗的事情。有人试图,在圈禁这些王宗的院子里面投毒,有人想要在王府里面纵火。还有的人,私下里面收买卫兵,想要除掉其中的某某人。甚至还有人,公开组织百姓冲击郡王府,想要趁乱下手。
更何况,这些人之中很多本身就是无事生非,没事都要找事的主。如今总这么羁押在王府之内,也不是一个事。可放出去,谁又能知道这些人,能惹出什么事情来。想起自己刚进静江府,来桂林郡王府视察的时候,就被那些王宗给堵住。要钱的、要粮的,伸冤的、哀嚎的。
尤其是那些近枝王宗,到现在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不仅对看押他们的卫兵,交横跋扈。便是对自己这个握着他们性命的制置使,都爱理不理。因为如今都是男女分开监押,有的人直接索要自己妻妾晚上来陪宿。还有的人,便是连洗脸,都要自己原来的奴才伺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