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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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

“回来了!”北宇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来。

我们到的时候,北宇正在修理花园。

北泽洋的家人,颠覆了我对上流社会的想象。我以为能够纵横商场这个大染缸的人,定都是凶神恶煞,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可宋晋不是,北宇也不是。

北宇和普通的老人并无一二。慈眉善目,笑脸迎人,让人觉得很亲切。

“我让秘书把需要处理的文件,放到书房了。”

“知道了。”北泽洋放开我的手,双手将我略微往前推,“那她就交给你了。”

“快去吧!”北宇笑盈盈地看向我,“小枫,来帮外公修修这些花花草草。”

“是!”我恭恭敬敬地答道。

“你不用紧张!”北宇把多余的手套递给我,看似随意,却把我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颜氏的发展不是没有理由。要在当今的社会上立足,不论做什么,最重要的就是识人心。

“喜欢花花草草吗?”北宇顿了顿,“小洋妈妈和外婆都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我不懂!”我如实说道,我没必要扯谎,更何况,我的小伎俩不一定能瞒得过他。

“那你想懂吗?”

我感觉北宇话里有话,并不像表面这么这么简单。哪怕我在社会上也摸爬滚打过几年,但我的经历还远远不够。我料不准北宇的一语双关是何含义。

“小希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因为我过分的疼爱,小希太过天真单纯。对待感情也是如此,我不忍看着小希难过,并用了些手段,让小希如愿以偿。”

我静静聆听着。

“只是,小希最后还是知道了。小洋五岁那年,那个女人带着一个重病的孩子找上门来,小希知道后,愤然离家出走,断绝了和我所有的联系。我知道她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她确实成功了,这是对我最大的报复!”低沉的语气充满了后悔。

原来这才是北泽洋会搬家的原因。

“那个孩子呢?”我忍不住插嘴。宋晋和顾峻熙都没有提到有一个孩子的存在,那个孩子呢?

“那个孩子最后还是走了。那个女人也安静地离开了,就如一开始她离开时,悄无声息。小希也因此更加怨恨我,直到离世都没能原谅我。”北宇的手抖了抖,“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吧!”

“小洋目睹了小希出车祸的全部过程,那么小的孩子怎么承受的住,开始变得郁郁寡欢,整日精神恍惚。为了小洋,也因为亏欠,小洋爸爸求我,想把那个女人接回来。我默认了,这是我们北家欠着那孩子的,也是欠着那女人的。不料,小洋一知半解,只知道小希离世前,见过那个女人,误以为是那个女人和他爸的背叛——小希才会离世。因此用离家出走来反抗。亏欠了太多,小洋他爸铁了心,要留下那个女人,而小洋的性子也随了他爸,铁了心要和他爸断绝关系,改成和我姓。”

“小希的离世,只是单纯的意外,并不是谁的责任。却成了这孩子的致命伤。这么多年了,不论是我还是他爸都已经释怀,只有他,心里的仇恨越埋越深。”北宇百般无奈地说道,“这孩子却把这场意外归结成,是自己和他爸他们两人的原因,一直耿耿于怀。如果非要说是谁的责任,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我才对!如果没有我的介入,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也许小希现在还好好待在我身边!”

“既然是误会,那为什么不解释呢?”我疑惑道,“我想北泽洋并不是不讲理的人。”

“那时候,总觉得他太小,想等他懂事再解释给他听。可等他懂事了,却发现仇恨的种子已经越来越深,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这孩子又太过偏执——”北宇叹息道,“我这个糟老头已经没多少日子了,小希已经离我而去,不想最后的时间唯一的宝贝孙子也离我而去。”

“这不怪您。“我安慰道,”就像您说的,颜阿姨的离世只是一场意外。”

“为了我这个糟老头,他们两个人也是受尽了委屈。等我走了,小洋要怨就怨吧!看不见了,也不会难过了。”

“外公。”我亲切地叫道,我想北宇把事情告诉我就是变相的告诉我,他把我当成了一家人,那我何必见外呢?“您不是最想看到,他们父子两和好吗?怎么说这么丧气地话?”

“你这小机灵鬼!”北宇笑道。

已经经历过一次,怎么可能再希望自己唯一爱的人再次重蹈覆辙呢?

“外公,可是——哪怕你告诉我事情,我也做不了什么。”

“我知道这很难,但我绝对相信你做得到。”北宇笑道,“这么多年了,小洋一直拒绝回公司帮忙。却因为你,他居然破天荒地要求回来帮忙;为了你,他竟低头请他爸帮忙;他愿意为了你,大动干戈翻遍整个A市。小希走后,他的心就被冰封了起来,第一次见他如此紧张一个人,哪怕是我!能让这座冰山融化的,也只有你了!”

北泽洋的突然‘繁忙’变得顺理成章,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

“外公,他为什么拒绝回公司帮忙?”

现在的社会竞争如此激烈,多少人为了少奋斗几年而走上不归路。更何况是颜氏,不是少奋斗几年,而是几辈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对北泽洋却变成了枷锁?

“因为他爸的原因。”北宇叹了口气,“这孩子一直以为,他爸是因为当上老板,才会背叛小希,对此及其讨厌。更何况还是建筑公司的老板。我央求过很多次,他都无动于衷,这是却主动要求回来帮忙。”

我的心咯噔一下坠入谷底,了解越多越觉得亏欠。他说过不要叫他老板,仅仅是一个词都那么厌恶。却又仅仅因为一个我,逼迫自己去做自己最厌恶的事情。

“小枫,你也不用自责,万般皆是命。”北宇柔声安慰道,“这是他必不可少的经历,你只是一个契机。我老了,公司的事有心无力,外人我又不放心。即使不是现在,他也不能逃避一辈子。”

“可是外公,也许我并不适合北泽洋。”既然北泽洋都有能力翻遍整个A市,那我想以北宇的能力,应该对我了如指掌才对。我毫无保留地说道,“我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家庭,甚至还需要为了生计发愁。家里还有一个爱闯祸弟弟,我不能扔下他不管。而我不管是哪方面,都和北泽洋格格不入,哪怕我已经努力自立,但也只能勉强养活自己。所以,对于北泽洋来说,我只会是一个打着爱的名义的累赘。除了所谓的爱,我什么也给不了他!”

“这就够了。”北宇语重心长道,“也许他并不是那么适合你,但外公知道,他很爱你。就像这花,比起我们细心的呵护,它更需要阳光的照耀。哪怕我们再用心,没了阳光,仍旧会失去生命的光泽。而你就是小洋的阳光,融化这座冰山,成为海洋的阳光。遇见你,他才开始活的像个人!”

“外公!”

“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用怀疑他对你的爱。误解是最为可怕的,它能轻易摧毁一切。我了解小洋,既然他认定你了,就不会轻易放手。”

“我们家,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痴情,一旦认定一个人便是一生,会中规中矩严格克制自己,绝不做半点逾越之事。所以,小枫,答应外公: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坦诚相待。不管什么样的困难,都看在爱情的份上,用包容理解来化解。”北宇如释重负,“小洋就交给你了!”

“我答应您。”我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会竭尽所能去守护他。”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外公,谢谢您!”

北宇眉开眼笑:“这傻孩子,我又没做什么,谢什么?”

“谢谢您的认可。您和宋伯伯,告诉我北泽洋的事,不只是想让我多了解北泽洋一点,其实是想告诉我,你们对我认可。因为家庭的原因,我难免会退缩。因为差距而退却,却因为你们的认可,让我有直面的勇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论是您还是宋伯伯,不反对的原因都是因为,不想再步上悲剧的后尘。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北泽洋再重蹈覆辙。顺便想让我把自己当作‘人质’,让他们父子和好。”我凑过身,沾沾自喜道,“我说的没错吧!外公,我是不是很聪明?”

面对爱的人,不论是北宇还是宋晋,亦或是北泽洋,都是一个怯懦而软弱的人。一个道歉就能原谅所有,一个道歉就能忘了一切,所有的道歉都接受且原谅。因为源于爱的本能。

北宇很捧场地说道:“我们北家的孙媳妇能不聪明吗?”

“不过——”北宇转而说道,“站得越高,风浪越大。人心险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颗善良的心。你既然享受得比别人多,那所需要承受的,也要比别人更多。小枫,你要做好准备。未来的路,并不会一帆风顺。”

“我知道了,外公。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一直都知道:享受着别人没有的,那就要承受别人所不能经受的。

“这孩子从他爸那回来后,蜷缩在阴影里,几乎没合眼。这几天落下的文件也够他受了。”北宇站起身来,调侃道,“咱们去买鸡来炖炖,给他补补身子。顺便给你补补,早点让我抱上曾孙子。”

“我会努力的。”我站气身来,毫不拘谨地回应道。

北宇愣了愣,本想逗逗小孩,没想到被反将一军。

这个时候,正常人都是娇羞得不知所措。但我脸皮什么的,暂时先寄存在家里,娇羞什么的也一起留了下来。

我主动去搀扶北宇:“外公,我会加油的!一定不负您所望!所有的事,不负您望。”

所有的事,不负您的期望!

我曾经做过最坏的打算,拧巴着还没有发生的事,患得患失。离开北泽洋这件事,我时刻准备着,时刻待命,而现在我所有的不安,让我变得更加坚定,哪怕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只要牵着我的手没放开,我就会勇敢走下去。

在遇见北泽洋之前,我的确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哪怕看到地上有钱,也不会捡。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多看一眼。遇到北泽洋之后,我开始贪心,开始想要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好!”北宇笑逐颜开,“外公拜托你了。”

北泽洋落下的文件太多,吃完晚饭之后,北宇让司机送我回来。我没回小窝,径直回了家。

我把北泽洋的事情和父母说了,我心意已决,他们也不再反对。只是说:累了就回来。

这就是南秣口中娘家和婆家的区别吧!虽然大吵了一架,但仍旧嘘寒问暖,绝口不提过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我给北泽洋打了电话,我说等我回来,能不能正式和我求婚,未来的路一起走。

他说:“好!我等你。”

从始至终他都把选择权给我,而他的委屈、担忧和不安,绝口不提。

我给崔倩也打了个电话。崔倩离开后去了云南的一个小山区支教。我明天出发,刚好能碰上她们元旦放假。

第二天下午,我就出发了。带着两套换洗衣服,拖着个小行李箱,踏上了陌生的路程。

临走前,我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取了出来,去商场买了三套西装,以快递的形式寄到了书店。

他的痛,我替代不了。但他过去错过的,我想一点一点的补回来。

来日方长,既然痛苦无法替代,那就用幸福在代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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