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往昔下篇

次日，白浚在中殿外战战兢兢，他不知自己为何被唤。良久，里头的仙使让他进去。中殿没点几盏灯，整个地方显得空旷无比只有上头坐着的顾长青。顾长青挥挥手那仙使关门离开。

“今日我来找你就是来谈谈白枫的归属。白枫天资聪颖我想着让他进入宫中学习。”

白浚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低着头“殿下厚爱，只是犬子身子弱入宫恐带来不便。”

“他既然帮了我，我就不必在意他的身世不是？”

白浚慌忙跪下“殿下，我必会加以好好教导绝不会让他做出此等罔顾伦常之事来。”

顾长青站起一步步走下台阶“神君说什么呢？白枫可是封印了魔王啊，这实在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殿下，犬子实在没有这个能力能承载魔气，请把魔气转移到臣身上。”

顾长青走到他身旁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我知道神君这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只是你还真没有这个能力。这是忘忆水他会忘记他的过去，我会好好培养他的。”

白浚没有接过东西，自己和夫人就只有一个儿子，他清楚魔气的危害，现今这魔气是被封印了，但倘若养大这团魔气今后很有可能白枫就会被这团魔气吞噬。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殿下就不怕让君主知道您与魔族的苟且之事吗？臣听闻您私下偷练禁术……”

还没等白浚说完顾长青已经冲上来抓住他的衣裳低吼“你有什么胆子敢如此造谣？”

“臣不敢，只是殿下也是父亲，知道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会做出什么，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孩子成为一颗棋子。”白浚缓缓起身鞠躬后转身离开。

“神君，你就不顾这天下了吗？”白浚顿住停住了出门的步伐，顾长青继续说到“这团魔气要是到了时候白枫也封印不住的，到时成为魔的就是他。若你养在身旁难保他时不时被魔气控制。”

白氏一族虽不说声名显赫，可是于北庭来说一直是安分守己。他既不能对不起这天下又不忍自己的孩子受苦，在此白氏一族已是几代单传。“殿下，还请给臣一段时间考虑。”

白浚回了家见白枫正坐在台阶上看些什么，他凑了过去问他在做什么。

“爹爹，小声点说话，小蚂蚁正在搬家呢。”白枫贴着他的耳朵说的极小声。

他摸着白枫的头陪他静静坐着，他的孩子如此年岁就已饱读诗书仙法也颇有造诣，一只蚂蚁都不敢伤害的孩童他无法想象日后成为一个嗜血狂魔。他明白的，若是进了宫白枫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等封印稳定下来魔气不会强大到时白枫就是牺牲品，纵使魔气能取出顾长青依旧会选择杀了他的孩子，顾氏一族的统治决不允许毁在白枫手上。

白浚端端正正坐在床前眉头紧蹙，夫人将衣裳挂好静静坐在他身旁，“今日君主召你入宫可是有什么大事？”

白浚没有回答他仍旧思索着。许久，白浚看向她，“夫人，我想带着你和枫儿就我们三个到一个没有其他神仙的地方安安静静过一辈子。”

十几万年的相濡以沫她早知白浚的脾气，若非发生了大事他不是一个愿意隐世的人，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这个家。

白浚看着她泪水在眼角打转，他叹了口气将她头上的饰物轻轻取下。“夫人，我这一世没有大作为你和白枫跟着我是受苦了。”

为不使顾长青怀疑白浚还像平日一样入宫，他让自己的夫人悄悄收拾行装等到深夜再离开。

正欲往帝君寝殿走的顾长青被一仙使撞到，盘子里的东西四处散落。

仙使慌了神立马跪下请罪，“还请殿下宽恕，小仙是新上任的，惊扰了殿下是小仙冲突了。 ”

顾长青也没在意弯腰捡起近处的奏章却偶然看见白浚的请示，“臣日益年老，身体欠安，近日每每突发恶疾。自知不能胜任此职，只愿安心休养，望君主批准。殿下仙法精进又善察人心，只是心性难以捉摸易感情用事。臣本没有资格谈论殿下，只是殿下年少难免被小人左右，恐远离正途。至此奉上，愿君主康乐。”

顾长青没想到这白浚看似老老实实心机竟然如此深沉，见仙使没注意顾长青悄悄藏在里衣快步离开。他本想给白浚一个机会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既然如此就别怪他无情了。

“我一直不见魔族合作的诚意。”顾长青迟迟没能练出琉璃火，密室之中他看向监事。“白浚一族日后会是障碍，白枫还是养在身旁我会比较安心。”监事点点头，他明白了顾长青的意思。

顾白枫记得这一天，这是全族灭亡的前一天，自从那天后白浚没回来过。

白浚已经出了宫却在半路被一神兵截住传唤到宫中，这回他是被叫到顾长青寝殿之中，但这处地方是顾白枫未见过的。

“神君，这便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的未来白枫的未来都是掌握在你的手中。”

白浚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便昏昏地答着自己还没考虑清楚。顾长青冷哼了一声说道“神君，你当真觉得你能逃到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你怕是要失望了，你写给我父神的东西他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白浚猛地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这些年他对北庭问心无愧他不能让魔族污染了北庭。“殿下，您当真信得过魔族吗？我也不是单单为了枫儿，您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

顾长青没有回答，他一挥手几个蒙着面的用布袋将他的脸遮住。

顾白枫太想知道白浚遭遇了什么不由跟着那几个人的脚步。这些人将白浚关进一个木制的牢笼中后匆匆离去，而后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出现。顾白枫认得这个面具，是他一直找寻的那个面具。那面具男右手抬起至胸前在空中比划着忽而向前一点，木头迅速被点燃。

顾白枫瞳孔紧缩，他想要向前去扑灭这熊熊燃烧的大火，可是这一切只是过去，他无法改变的过去一切只是幻象。

白浚也不反抗，他安然坐着任凭大火吞噬。此刻就像他坐在他的对面他们彼此看着对方眼睛，白浚说出了他最后的一句话“枫儿，别轻易糟践自己。”

眼泪从顾白枫眼中滑落，他的心紧紧攥着，他甚至感觉是自己正被火烤炙着。一片火光中，那人摘下面罩顾白枫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将面具递给了一旁的监事消失在了这片亮光之中。

对蘅用手一滑画面渐渐淡去，“后来的事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就无需再看了。”

一时之间顾白枫接收了太多信息他无法消化，这个“阁主”是顾长青吗？他的养父做了那么多只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这怕是你造出的化境吧？”顾白枫无法接受。

“你仔细想想为何白氏一族全族只剩下你？而偏偏你在这时被顾长青收养？人的谎言是无止境的，若你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言去掩盖甚至不择手段。顾长青与魔族有了交易恰好又被白浚发现这是一杀，再者若你今后真成了帝君白氏一族就成了受益者。但若你被他收养挂在他的名下就还是顾氏一族统领北庭说不定你还会是一个傀儡这是他诛灭白氏一族的第二杀机。”

顾白枫的手不自觉颤抖着，他突然明白死前没说出的话那时他的手指原来是指向他自己。如果顾长青修炼了禁术，那么之前一切的怪异都可解释。这么些年他竟然一直被真正的杀父仇人养着，他还一直尊敬他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且仅仅为了他的名声他那虚假的名声就不惜牺牲全族的命。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母神死前的大声呼喊，血淋淋的画面不停闪烁。

或许是画面的不停冲击，他感觉胸口发烫隐隐作痛。对蘅发觉了这一点，“北庭的君主本就应该是你，这是上天决定的。北庭上下都知道顾白泠今日会接任可是只有你一人不知。白氏一族的灭亡之仇今日不报何时再报？”顾白枫抱着自己的头大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