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硬邦邦的草垫子咯得净生十分不舒服,她想伸手把身下的东西翻上来,但是手却动弹不得,净生迷糊的睁开眼睛,发现此处早已不是自己的房间。这里房屋简陋,视线昏暗,断肢残骸的杂物随意的堆放在角落里。
净生看着被绑住的手脚,挣扎的从草垫上坐了起来,收回脚用绑着的手费力的解开绳子,手上的绳子则用牙去咬。就在快要咬开的时候,门被打开了,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净生抬手去挡。
一个消瘦的人影逆光而入,待眼睛适应了光线,净生放下手打量起端着食案进来的徐娘。
徐娘率先开口道,“姑娘,你醒了?”走近后,把食案放在净生旁边,空出手给净生松了绑。
“这是哪里?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净生向门外张望,可以确定这里并不是她原来住的地方。
徐娘见净生没有反抗,脑里一转,脸上的笑容越发的亲切起来,她没有直接回答净生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姑娘,你是打哪来的?”
净生把视线转移到旁边摆放着的食案,上面摆着各色的菜食,心不在焉的回道,“天上。”
“啊?”徐娘听到这个答案,呆愣了一下,反问,“天上?是哪?”
“一个地名。”净生转头看向徐娘,指着饭菜,“我可以吃吗?”
徐娘脸上恢复了笑容,“当然,吃吧。”
净生开心的拿起碗筷就吃,一旁的徐娘顺势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净生的头发,“姑娘,不够还有,想吃多少都有。”
净生点头,咽下了食物说,“放心,我有钱。”说着伸手摸向身侧的钱袋,却没摸到,想起自己原本是睡在客房的,钱袋自然也落在了客房里,便说道,“我钱袋落在客房里了,你可以跟我回去取。”
说罢便要起身,徐娘却拉住净生,让她再次坐了下来,“姑娘,你不是逃难来的吗?怎还有钱住客房。”
“逃难?”嗯,想想也是,自己在天上闯了祸,现在的情形的确像是在逃难。螭吻给的钱也快花没了,不知道还够不够这顿饭钱。净生瞬间垂头丧气,也没有吃饭的心情了。
徐娘看净生垂头,以为净生是因为谎话被戳破而感到羞愧,暗自蔑笑了一下,没有接着细问,而是转移了话题,“姑娘家人都健在吗?”
净生想了想,“什么是家人?”
徐娘一顿,打量着净生,莫不是个傻子吧。“就是与你血缘相关的人啊?”
“啊,那么没有。”净生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我朋友挺多的。”
“都是些什么朋友啊?”
“天上地上的都有。”净生又提起筷子吃起,暗自思忖,来自从下了凡肚子总是饿,不吃饱就没有力气,做个凡人真是麻烦。
徐娘抿抿嘴,眼里透着嫌弃,这姑娘脑子是真的不好使,暗叫可惜,刚才的价钱给高了。
“你为何事来京里啊?”
“嗯,来积攒功德,就是助人的吧,差不多。”
徐娘听了这话,立马垮下笑容,换上一脸的忧愁,深深叹了口气。净生不解看向她,“你为何叹气啊?”然后看看自己的碗以及被挥扫一空的碟子,问道,“我吃的太多了吗?”
徐娘摆摆手,“并不是,而是。”
“那我可以再来一碗吗?”净生把碗举到徐娘的面前。
徐娘干笑一声,挥手让人把煮饭的饭锅端上来,净生在后面补充道,再加点菜。那仆人看向徐娘,徐娘不耐烦的冲仆人点点头,后又笑脸看向净生,继续说道,“其实我有一难,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怎么帮?”净生认真的问道。
“我这里是一个乐馆,现在缺一个乐手,不知姑娘可是会什么乐器吗?”徐娘试探的问道。
“不会。但是我会跳舞。”说罢,从地上站起,提襟甩袖舞了几下。看得徐娘连连叫好。
“真是不错。”徐娘赞叹道,“这身段,真是美啊。”只要个一年,我徐娘定能把她捧成京中第一的花魁。就是这脑子。徐娘皱眉。
“这样也可以吗?”净生停下动作,欣喜的看向徐娘。
徐娘站起身,握住净生的手,慈爱的说,“那么你能留下来帮我吗?不用多久,就一个月。”
净生也没犹豫,直接道,“可以。”
徐娘从袖兜中取出已经写好的卖身契,展开递给净生,净生随意扫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契约书,你给我干活,我给你工钱。”徐娘笑着回答。
“还有工钱。”净生惊喜,这样就不用跟螭吻要钱了。便接着往下看,供吃住,每月还有一两钱拿。净生看完顿时喜笑颜开,满口答应,“可以可以。”
徐娘又从袖兜里拿出一个红印盒子,递给净生,“那便画个押吧。”说着边指向了契约书上一大块空白最角落处。
就在净生要画押的时候,仆人把饭端来了,净生放下契约书,又去吃饭了,徐娘面色不善的瞪了那仆人一眼。
又坐回净生的身边,手中的契约书向前递了递,说道,“咱们先把这个签了吧。”
净生只顾着吃饭,对于契约书也没细看直接就按了手印。徐娘一脸阴笑的看着手中的契约书,对净生说道,“这可是你自愿画押的。”然后跟守在外面的仆人说道,“等她吃完了,把她送到技馆,让灵先生亲自教导。”
没过几天,徐娘头痛的看着被捆在惩罚柱上的净生,此时的净生衣衫不整,头发湿漉散乱,一脸不忿的瞪着徐娘。
徐娘揉揉眉心,不耐烦的说道,“花翎,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净生虽然被绑,模样凄惨,但气势完全不输,她骂道,“我叫净生,不叫什么花翎!”
徐娘冷笑,“进了我花馆,不管你以前叫什么名字,你现在只有花名。”说罢,又扬扬手里的卖身契,“只要这个还在我的手上,你跑到哪,都是还要回到这里的。”
“你少拿那张破纸威胁我!”净生吼道。
徐娘阴恻恻的说道,“威胁?花翎我告诉你,这张卖身契可是你自愿签的,就算告到官府去,也不会有人帮你的,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做工做到死吧!”
“哼,反正我只要一个月就可以走了。到时候你也威胁不了我了。”净生不服气的喊道。
“哈哈。”徐娘大笑出声,“一个月?你是没仔细看后面的条例吧。这里明明写着,若是损坏馆内一件物品,便要以十倍的价钱偿还。你说说,这几日你毁了这里多少东西。”
“不,不知道。”净生气势弱了下去。
“我给你算算,檀木古琴1把、紫檀琵琶1把、古纹青瓷10个、白玉翡翠5个,还有门锁、瓷碗不计其数等等这些加一起,你这一辈子都还不起。”徐娘拿着账本细细的算着账。
“不就弄坏几个破玩意,你也不能关我一辈子!”
徐娘从座位上站起一甩袖,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你这么不知悔改,就在这好好反省反省吧。”说完便走出了房门,门被反锁,室内空无一人。
净生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做人真是不好,总是会饿。
就在净生感慨的时候,门却开了,一位身姿绰约的少女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从长相来看年纪比净生大了几岁。只见她蹑手蹑脚的摸进门来,又把门轻轻关上。
“花零。”净生开心的唤道。
花零食指抵在嘴唇上,轻声说道,“小声点。”
净生点点头,花零走上前把绳子解开,净生倒了下来,被花零扶住。
两人席地而坐,花零歉意的说道,“对不起,要不是我让你帮我出去送信,你也不会被惩罚。”
净生却笑着说,“没事。我也只是想还你的情,当初我被那些个打手关进柴房的时候,要不是你给我送吃的,我早就饿回原形了。”净生嘴里吃着东西,又看向花零,“送个信而已,为什么你们要偷偷摸摸的?你还不让我说。”
花零叹了口气,一脸惆怅,“花楼女子怎么可以有情郎呢?”
“情郎是什么?”
“就是心爱的人,想长相厮守的人。”花零像是想到了什么,娇羞的笑着。
“心爱是什么?跟喜欢不一样吗?”
花零笑了笑,“净生,觉得爱与喜欢有什么不同?”
净生想了想,说道,“嗯,字数不同。”
“爱是不见会想会念,有他在便安心,想到他时心里会痒痒的,见到他便会止不住的开心。”花零伸出手帕拭去了掉在净生衣服上的饭粒。
“那种感觉我懂,就像西红柿炒鸡蛋,吃不到嘴里就很想,吃到了就很开心,心里会有痒痒的感觉。”净生感同身受的说着,“这便是爱了吗?”
花零没有再过多解释,只是说道,“净生,爱是最先悟得,却是最难悟的。”
净生不懂,“花零姐姐你爱那个人什么?”
“我爱他挥笔泼墨时的潇洒,爱他才华横溢,爱他无微不至,爱他。”花零抬头向窗栏外的夜空望去,眼中闪烁着璨焕的光芒,一脸眷恋。
“可是他没有钱啊。”净生打断道。
花零刮了她的鼻尖一下,嬉笑道,“你个小财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