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8月底,又回梨村待了段时间,之后舜颜终究在回学校之前还是去“打扰”了父亲。父亲面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再过一段时日,记忆中的那种清峻就不会有了。
有一日晚饭后,天已幽兰幽兰的,星子已现,月亮也爬上来了。父亲在小阳台上小酌。一盘油酥花生米,一个矮脚白瓷小酒盅。酒酣,竟吟唱起歌来,快意处还用筷子击打那盛油酥花生的盘子。
父亲唱的是苏轼的一首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此诗是苏轼中秋遥想远方的弟弟而作的一首词,舜颜也会唱,只是父亲唱的调子,舜颜没有听过,于是舜颜坐到父亲对面。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父亲唱得十分有韵劲,衬着酒意更显得古朴沧桑。
舜颜瞬间眼睛便润了。是啊,思念是什么?是青青河畔草,是离离原上草,绵绵密密,理犹乱,剪还生。思念是张网,没有漏网之鱼。
望着面前的人,纵然面庞丰润了不少,但还是记忆中的剑眉星目。这一刻舜颜想:若不是身处特殊的年代,可有母亲什么事儿吗?人生最大的遗憾,是错过吧。自己的父母很不幸,错过了许多的桃李与春风。
这一刻,舜颜的心深处种下了一颗种子,是什么?她还想不清楚。等有一天它萌动生长,会是另一番景象。
这一次会面之后,舜颜会拆开父亲来信了。
接下来翘首企盼的九月来了。在回校的路上,舜颜给保利寄了一封信,大意是说红梅很好,勿念。
这一天已是黄昏,舜颜提着行李刚回宿舍,还没来得及放下,楼下有人破着嗓门大叫:
“章舜颜下来。”一听声音就来气,是那个林晓峰。就不怕看门的阿姨吗?果然外边传来管宿阿姨的破嗓门:
“嚎,嚎什么?不怕把天嚎下来砸了脚。”
舜颜放下包,赶快往楼下跑。
“章舜颜,心情不错!”。
“有事说事,我忙着呢,没空理你。”
“勤学亭,有人找。”话还没说完,人已跑了好远。
舜颜只好去了勤学亭。勤学亭在图书馆背后,舜颜沿着图书馆左手边往上走,不多久便见花木掩映中的勤学亭。
草木兮欣荣,绿荫兮匝地。绿森林,冷浸漫,入夜断不会有人敢来。亭外一溜空地上不知何时玫瑰花已灿然开放。章舜颜的老毛病又犯了,左右瞅瞅无人,矮身蹲下,使劲嗅了嗅。正欲起身,头上早已挨了几个“毛栗子”。
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干什么?有事儿说事儿。”章舜颜冒火了。
“激动地掉眼泪了。”佐罗撇嘴说:“你都多久没理我了?上次对面撞过当认不得。”
“没时间,我不拼命就被别人拼下去了。”舜颜汪出一眼的水珠子,都快盛不下了。
“佐罗”瞧着她的泪眼,笑了之后又是好一阵沉默。舜颜抬头凝视着“佐罗”不说话。
“林中”有这样的传言说,不想死就要远离像佐罗这样的漂亮人物。章舜颜知道周围散着不少眼睛呢,她可不想死。何况真的没有时间。
“没想清楚,就不要找我。”俩人都不说话,很没趣,舜颜扔给“佐罗”这句话便往山下跑。
“佐罗”黯然神伤,章舜颜属蜗牛属鹿属蛇,无情地碾碎了他早已准备好的结局,要说的话没来得及出口,要动的手没机会伸,还不要说动嘴了。
“章舜颜,再见!”“佐罗”冲她的背影大叫,惊得一群麻雀“扑楞椤”乱飞。舜颜没有转身,含着泪,逆着光,往前跑。
人生,就是这样,要义无反顾地向前奔!
没有多久,“佐罗”收到了海边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再见,“佐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