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念接过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恨’。后面隐约可现，可见下笔之人的狠劲。

这张纸是云兮在书夹层里发现的，继续翻找不同的书，并没有发现了。

小时候，顾念念有东西就往床垫下压着。一找，果然发现了东西。

夕阳同今天一样，红烧半边。两人漫步于前，男孩手推单车，女孩挽着他的胳膊，长发飘落，清雅而不淡，一笑回眸，很是惊艳。

照片的背后写着这样一句话。‘在这个时刻，我是富足的。 --付桐’

付桐就是付警官的女儿，照片上的男孩没有正脸，付桐笑得这么开心，难道是她的男朋友？

顾念念手捂嘴巴，嘴张成O型。云兮见她慵懒的模样，嘴巴弯成一个弧度。

顾念念拿起桌上闹钟一看，都十点多了，加上一天高强度上课，怪不得这么困。

云层散落，月亮越发明亮，好似在向人炫耀她的夺目光彩。一道黑影踏月飘来，直奔云兮眼前。

黑影竟幻化成一个孩童，无手无脚空有头颅，在空中摇摆不定。眼睛如铜铃，不敢直视云兮。孩童颤颤巍巍的说道：“大..大人，那个叫..叫尚好的男..子，之前有..有出现..在青..阳市。”

一句话结结巴巴才说完，小孩依旧不敢抬弄眼皮。

夜色撩人，雾影重重。拨开雾影竟是一座小庭院。

富家少爷来到小庭院，见小丫鬟在夜下搓洗衣服。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小丫鬟抬头一瞧，有些诧异，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立刻站起来行礼。

富家少爷被她这模样逗乐了。“我又不会吃了你，战战兢兢的作甚，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小丫鬟有些为难，一边是杂活，一边是命令。

看出她的为难，富家少爷又说：“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一个奴仆怎能一次又一次违抗命令呢？小丫鬟也就应下了。

月光下，桃花灼灼，娇艳欲滴。姿态万千，各自盛放。粉嫩可人，让人徒手欲摘。微风吹拂，小丫鬟眼睛如星光闪亮，她从没见过小院以外的风景，原来是这样美丽梦幻。兴奋地开始数着，一朵，两朵，三朵...没进过学堂的小丫鬟怎么也数不明白，她只知道有好多好多。

星河闪耀好似都在小丫鬟的眼里，富家少爷竟看呆了。心想，原来还有比桃花更美的风景。

好一会，小丫鬟才反应过此情此景，对身边的人行礼。感激涕零道：“奴才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景色，多谢少爷的恩赐。”

富家少爷苦恼，这小丫头怎么到哪都要行礼。故作生气的说：“以后见我不要行礼了，也不要一口一个奴才，我听不惯！”

小丫鬟无所适从，摇头如拨浪鼓，小声说道：“尊卑有序，奴才不敢！”

富家少爷恼火，这丫头怎么都听不懂呢！手捏她的胳膊，命令道：“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大清都亡了，现在是民国，什么尊卑有序，统统都作废！”

见少爷真要生气，小丫鬟也就没有再推辞了。

俩人安静的欣赏各自的风景。对小丫鬟来说，井底之蛙，桃花烂漫。对富家少爷来说，桃花月色，佳人如斯。

小丫鬟回到院内，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空无一人的小院里时不时传出轻笑。

一大早，富家少爷就来到小庭院，脚步轻快，可见其心情极好。昨夜回去，脑海里都是那双星海浩瀚的眼睛。天一亮，他就迫不及待来寻她。

怎么会？富家少爷找遍屋里屋外都找不到小丫鬟的踪迹，难不成人会平白无故的消失？

希望而来，失望所归。

富家少爷从没想过，他会如此盼望黑夜。她会不会出现呢？果然！他嘴边带笑，走到她的面前。

小丫鬟在入夜之前，也是那样期盼着一个人。带她走出黑夜，看尽万千绚烂。只要他出现，就好像一束光照入了她的生命。

两个身份悬殊的人，每于夜晚都会心怀期待，憧憬，喜悦，希望...

生命不停运转，从指缝间悄然溜走。

盛夏炎炎，夜晚也不曾凉爽，吹的风都含有热意。碧玉一样的荷花姿态万千挺立在水中，连成一片，是那样美不胜收。

两人席地而坐，身边尽数花灯。小丫鬟手扶花灯，小心翼翼的放于水中，溅起一圈小小的波澜。见花灯漂浮水上，小丫鬟满足的笑了。

她的笑印在富家少爷的心底，也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富家少爷问出这些日子心里的疑惑：“你整天待在这小院子里不烦吗？”

小丫鬟拿花灯的手顿了顿，摇摇头：“在这深墙大院做仆役，出小院子又能到哪呢？娘说白天出来污贵人眼，所以我从没有在白天出来过。”

“你没见过阳光？”富家少爷很诧异，他只知道在白天寻不见她，没想过她从来都是不见天日。

阳光？小丫鬟有些呆愣摇摇头。阳光是什么样的呢？

花灯片片浮于水上，映衬的池塘光彩夺目，让人流连忘返。

小丫鬟闭眼手握于胸前，许下此刻最虔诚，最希翼的愿望。

烛光映衬荷花，映的小丫鬟脸颊粉红，富家少爷忍不住吻了上去，美好定于此刻。

小丫鬟眼瞳瞪大，难以置信。她贪心的想要时间留在此刻，直到永远。

“话说，你们听说了吗？少爷要跟表小姐定亲了。”

“真的吗？两人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少爷真是得一佳人，俩人般配的紧！”

奴仆杂七杂八的讨论着，墙角的影子抖了抖，然后不见了。

表家小姐，待字闺中。于一日看望姑母，对少爷一见钟情，亲上加亲，定下三媒六礼。

“表哥，你为什么不同意这门婚事？”旗袍衬托女子婀娜多姿的身腰，举止形态透露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富家少爷本无心这个突然冒出的表妹，更不想婚姻被随便定下，不耐烦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便大步离开，不再多留。

身后表小姐狠咬下唇，手绢在其手中都变了形态。

秋嬷嬷靠近地窖，伸出手拿开上面的盖子。地窖内尽是黑暗，一架扶梯通向下面。秋嬷嬷慢慢摸索向下。

爬了好一会，秋嬷嬷伸脚不确定地往下试探，触及到地面，才放心下来。

地窖底层比洞口大些，秋嬷嬷往里走，一盏暗灯挂在墙壁，灯下铺满杂草和破被，小丫鬟蜷缩手脚，如新生的婴儿安详的睡着。

秋嬷嬷掩下眼中情意，恢复如常。大力拍打手掌。

小丫鬟从梦中惊醒，立刻坐起来。头上掺杂了几根杂草，满脸惊慌失措。

秋嬷嬷开口道：“少爷要成亲了。”

成亲？小丫鬟摇着头，不敢相信。

秋嬷嬷嘲讽的笑着：“你怕不是以为你能和少爷结合，成为当家少奶奶？”

小丫鬟垂下眼皮，少爷，确实不是她能妄想的。

秋嬷嬷语气带着狠厉，又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日子每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想活命就给我好好待着！”

小丫鬟听此，感觉自己的心被剥了一块，被人侵入了心底的唯一光明，甚至还要夺走。

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秋嬷嬷也于心不忍。走上前抚摸小丫鬟的头，摘下那几根杂草，安抚小丫鬟：“囡囡，咱们是下等人，一辈子都高攀不起，此后就将你锁在这地窖，等完婚后，再放你出来。”

话落转身便走，却怎么也迈不开腿。一双小手抱着她的脚，哀求道：“娘，我可以不见太阳，不奢求少爷，只求你不要日夜将我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窖下。”

秋嬷嬷动了恻隐之心，但又一想荷塘边少爷对她的种种以及少爷的婚事，深吸口气说道:“必须如此！”

猛地一脚蹬开小丫鬟的手，小丫鬟吃痛，手一松秋嬷嬷便走了。

小丫鬟意识到这一走，便要面对无穷无尽的黑暗，爬着追赶秋嬷嬷的脚步。差一点！还差一点！小丫鬟匍匐身子一跃，抓住了！还来不及高兴，又被秋嬷嬷一脚踢远。

秋嬷嬷回头，狠厉与不忍交织，抽动鼻头：“别做这些无谓的举动了，没有用的。”

小丫鬟本就身子单薄，被踢这两下更是没有什么力气，泪如决堤，哀嚎道：“我是个人啊！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秋嬷嬷不再回头，步履蹒跚的爬上扶梯。

空旷的地窖回声荡漾，哀嚎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