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监课先生秦智在谢济落座勤学堂夫子正位之后,才急匆匆赶来。
积雪消融,寒意阵阵,秦智到来之际,额头已经满是汗水。
显然,是赶路所至。
“在下秦智,忝为书院监课,母亲昨夜偶染风寒,寻医买药之后,便匆忙赶来,不曾想还是未能恭迎先生,实在失礼,还望谢先生见谅。”
谢济将手中书本放下,起身还礼,微笑着说道:“既是家中有如此紧要之事,秦先生今日大可不必前来,令堂身体抱恙,还需秦先生照看。”
“看过大夫之后,已无大碍,今日谢先生初来,不如先给书院学生一天时间休息,书院诸多细事,还需与先生商议。”
“也好,那今日暂就休学一日。”
书院学子十分高兴,大冷天的,早就不想呆在书院里面,还得静静看着新来的先生坐在上面装模作样翻书,实在没劲。
监课先生放出话来,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欣喜之余,不少同窗还是有些佩服陈尧的先见之明,毕竟这小子今早压根就没有来,不用起个大早。
没有书院休学的消息,书院学生恐怕也就只有陈尧能够不来书院。
书院换先生一事,老夫子宋良元早就知会过学生家中长辈,所以今日这些学生大多在出门前,就被家中父母要求,必须对新来的先生以礼相待。
勤学堂学生,欢快如同鸟兽,不多久就已经散去。
随后,谢济在秦智的带领下,来到书院后堂闲逛,春芽则独自一人留在门口堆着雪人,脸红手僵,依然玩得不亦乐乎。
听着秦智的讲解,谢济大致明白过来,鹿鸣书院学生凡年满十五之后,便可直接参与大启朝廷礼部负责招揽人才的会试,也就是说,如今书院这些记名在册十来岁的孩子,走出书院,就是响当当的举人身份。
谢济这个时候也才明白,早先白家送来的那份名册里面,为何富家子弟居多,听小丫头春芽说,云阳城三大姓家中孩子均在名册之内。
上品无寒门!
又听秦智介绍,书院如今除去学生以外,还有一名负责书院所有人伙食的厨子赵大叔,而秦智则是负责考核学生有无按时做功课的监课。
之后秦智带着谢济将整个书院走完,还给谢济安排好住处,大致事项讲解清楚之后,秦智转身就要告辞离去,却被谢济喊住。
“秦先生可了解陈尧这个学生?”
“自然是了解的,做功课虽然有天分,但是此子狂妄自大,以其父为云阳县的县台大人,不思进取,宋老先生就曾多次批评他,日后恐怕少不了谢先生费功夫。”
“年少轻狂,倒也无妨,费心谈不上,只得等明日见过之后才好做定论。书院已无其他事情,有劳秦先生指教。”
“理当如此。”
秦智满脸笑意告辞,只是心中愤愤。
“宋老先生,你终究还是不肯提拔我这个穷苦士子,我在书院做牛做马已经五个年头,没想到临了,将院主之位还是转手给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虽已艳阳高照,融雪料峭依然在,已经走出书院的秦智冷笑一声。
书上常讲仁义,夫子啊夫子,你不仁在前,可别怪我秦智不义在后。
早先领头于书院门前向谢济发难的少年,此刻已经回到家中,少年一回家中,第一时间便来到自家长姐屋内。
“今天为何这么快就回到家中?是不是欺负新来的先生,又给偷偷溜出了书院?”
女子放下手中那本演义小说,将少年拉倒火炉边坐下。
“哪敢?姐姐先前不是有过交代,让我不能难为那位谢先生,这次我可没有捣乱。”
“难不成上次宋夫子出走,请来的那位教书先生就是你给捣乱撵走了的?”
少年一时无语,在自家姐姐面前说话,只能说真话,任何天衣无缝的假话,到了姐姐这里,三言两语就能给拆穿,关于上次请来的那位老教书先生被撵走,自己确实有一半的“功劳”。
少年不打算将话头扯到那位老的教书先生,于是谈起了这位新来的谢先生。
“如何?”
“勉勉强强,做的诗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反应十分快,几乎脱口而出,至于后面背诵起三篇礼义三篇,倒也流畅,至于人嘛,看着也还算凑合,就是太过瘦弱,说实话,姐,我真怕哪天一阵大风把他给吹跑了。”
女子似乎给少年的话语逗乐了,出声打趣道。
“放心,只要你们不扇妖风,这位谢先生就还吹不走。”
其实早在少年之前,白家那位老管家就已经将书院学生设立三关一事,据实告知给自家小姐。
“姐,你就给透个底,这位谢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还需要你如此看重。”
“真正的读书人都了不起,我家小离儿,可得好好读书,早日成为那真正的读书人。”
女子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脸颊,笑意盈盈。
“姐,要不了多久就十二岁了,哪里还小嘛?”
少年起身,伸出手臂举得高高,跳跃起来,示意自己已经长得很高了。
“是是是,离儿都快成个大人了。”
少年白离,在书院之中并未使用真名,从入书院起,就改姓为薛。堂堂白家,何须在意一个区区举人身份,若无真才实学,一个身份,徒有虚名摆了。
不忧吃穿,才是真正的闲来无事一身轻。
谢济进了伙房,与那位赵大叔打完照面之后便出门寻春芽,打算今日出去好好逛耍一番。
院子外面,小姑娘春芽正好将雪人堆好,拍了拍手上的雪渣,对于自己堆出来的这个雪人,显然十分满意。
“还嫌公子不够冷?将公子堆成一个雪人,在这雪中受冻?”
春芽闻声,冷哼一声。
“公子自作多情,我这哪里堆的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分明就是一个嘴都喝歪的酒鬼,公子不信请看,这雪人的嘴是不是酒喝歪的?”
小姑娘记起仇来,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谢济长叹一声。
那个立在地上的雪人,任谁来看,都和谢济太过相似,唯一差别在于,小姑娘故意将那堆出的雪人嘴角拉歪。
“既然如此,看来春芽更喜欢堆雪人玩耍,闲来无事,公子就只能一人出去吃两串糖葫芦咯。”
“雪人耍着也无趣,哪有吃糖葫芦安逸,公子既然闲逛,让春芽给你带路吧。”
“那你辛苦堆出的这个歪嘴酒鬼?”
谢济话音刚落,春芽抬起一脚,轻易就将那雪人踹散,完事之后,拍了拍手,地上就只剩下一对散乱的雪渣。
“公子眼花了,哪里有什么歪嘴的酒鬼,这里分明只有一个乖巧懂事的丫鬟和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