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来到了春天纸业,这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场院里已不是原有的建造模式,早先的生产一部、生产二部,已经合并成了一个大了几倍的生产车间,春生曾经住过的半边宿舍半边仓库的那栋平房不见了踪影,变成了一座高耸的楼房,原先西部的大片空地上也不在种植蔬菜,在那里建了几个宽敞高大的库房。原先的办公楼加高了几层,窗明几净,很有些现代化办公大楼的样子,最西边一楼的职工食堂也挪去了新盖的宿舍楼里。
进了办公楼,春生直接来到了财务科,汪思琪死后,这里换了新的财务科长。
春生进入财务科办公室后,见有一张空着的办公桌,便坐在了那里,桌子上正好有一份当月的财务账目薄,春生便坐在那里翻了起来。
几个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丝毫没有留意春生的存在,大家各忙各的,好像春生就是在自己的岗位上工作着一样。
直到春生快把这个账目本看完了,办公室里又走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梳着大波浪,涂着很艳的口红,脚上的高跟鞋敲得地面“嘎嘎”响。她一进屋就看见了春生,板着脸孔问:“你是谁?坐在这里干嘛?”
春生问头也没抬:“你是谁?”
“我是这个座位的主人,现在麻烦你让开,办什么业务去门外等着,谁允许你随意翻看我的资料的?”女人气呼呼地一把夺过春生手中的账目本,对办公室里的另两名工作人员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来了外人也不看着点儿,丢了东西怎么办?”
边上一年轻姑娘惶恐地站了起来:“是!周科长,我们也不清楚她是来办什么业务的,还以为她是您带来的客人呢,”
“真是猪脑子,”被称作周科长的中年女人骂道。
年轻姑娘欲把春生请出门外:“您办理什么事情请先到外面等着……”
春生见惯了这种拿腔做势的人,也没少经历在自己企业受冷脸的事儿,下面基层单位的工作人员只认得本企业的管理层,春生这个级别的人他们几乎没有机会见到,尤其是一些新来的年轻员工,就更不会想到董事长能突然来访。
春生站起来把位置让开,不紧不慢地说:“我没有什么业务可办,就是想看看账本,能把近三年的账目薄全拿来给我瞧瞧吗。”
年轻姑娘瞪大了双眼,显然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惊恐不安地望了望周科长,对春生说:“她是我们的财务科长,您有什么事就直接和她说吧。”
年轻姑娘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个周科长坐回到位置,从抽屉里拿起一面小镜子,照着自己那张已不年轻的脸,抓起桌子上的化妆笔开始描眉画唇。
春生走过去敲了两下桌子。
“你怎么又回来了?”周科长似乎有些发怒。
春生却不愠不火:“去把春天纸业成立以来的所有帐目拿给我看。”
周科长放下手中的镜子嗤笑:“你是谁呀?财务的账目是什么人都可以查的吗,真是太不自量力。”
“要怎么样才能给我看呢?”
“总经理亲自批示。”
“那好,把你们刘总叫来。”春生有点失去了耐性。
“你是疯了吧?我们刘总也是你能呼来喝去的?”周科长哭笑不得,讽刺着春生。
那位年轻姑娘好心劝春生:“你要领什么款子去找刘总批示,回来我们给你办理。”
春生没再说什么,刚要去找刘国仁,行政办公室孙主任来财务科办事,一眼看见春生在这里,忙礼貌恭敬的说:“张董,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孙主任是原红星的老同志,春生来时他就在了,他了解春生一路的过往,春生最初报道时的那间寝室还是他给安排的,春生在红星的那些经历孙主任也了解,每当他喝上点儿酒后,就会对人随意地胡吹乱侃,大多会说上点儿春生当年在红星的往事,已显示自己的资历老,也会通过爆料春生当年的“不受待见儿”提高自己的身价。刘国仁讨厌他那张嘴,有的说,没的也说,几次想借油子把他弄回家,被老奸巨猾的孙主任打了个反扑,刘国仁没有再轻举妄动,想这孙主任已是一把年纪就快要退休了,就没再对他动脑筋。
孙主任站在财务科的中央,对里面的几位财务人员呵斥道:“你们还不赶紧按张董的意思办?真是分不清大小王,失了体统。”一面对春生说:“张董千万别放在心上,这财务科全是新人,她们想必是不认得您啊。”
周科长已吓得的面如土灰,她颤抖着手抓起一大串钥匙,去开墙边立着的卷柜,捧出一大摞票据几本账簿,抖动着嘴角说:“张董,这些是您要的资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恕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之罪,我没想到您会没人陪同自己一个人来……”
春生拿过那些账目本对孙主任说:“去给我弄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孙主任答应着出去办了。
春生看了看周科长那张涂着厚重粉脂的脸,睫毛上涂着黑亮细密的睫毛膏,把睫毛拉的又长又弯,也把下眼睑显得乌青,象一只恐怖的乌眼怪。
春生盯着她说:“人长脸可不只是用来涂抹描化的,也不是化得漂亮就能多有脸面,若想脸上好看还是多办点儿正经事儿,我劝你工作时间少摆弄这些没用的东西,要知道你丢的可是公司的脸面,努力把业务做得精一点涨涨脸,别白长了一张人脸。”
周科长已是羞得抬不起头来,春生走后她打来水,开始洗脸,边洗边流泪,心里暗自合计:“凭什么这么侮辱人?不过是有几个臭钱,高傲什么?”越想越气,把湿毛巾啪地甩在地上,屋里面的几个人都被她吓得愣眉愣眼的,她怒气冲冲地对她们喝道:“瞅什么瞅,她又没说自己是谁,我怎么知道她是董事长?明摆着欺负人。”
周科长一耸肩,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