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突逢巨变,盼儿虽然有些粘着楚凌却也很乖巧。楚凌说送她走,她也没有哭闹乖巧地点头应了。楚凌虽然有些不放心,却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带着一个孩子行军吧?只得嘱咐送盼儿会沧云城的人一路小心一些,还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城主府总管连着给君无欢的信一起让人带回去。
说好了等过段时间就回去看望她,楚凌一行人方才看着盼儿被人抱上了马背往沧云城的方向而去了。
送走了盼儿,神佑军就立刻开拔启程朝着目的地而去了。他们甚至都没有再去看那个被那些南军屠戮过的小镇。用黄靖轩的话说,不宰掉那些畜生他们那儿有脸面去见那些无辜被杀的人?
另一边山林中的寨子里,往日里幽静安宁的寨子里如今却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在寨子最重要一座以别处高大一些的屋子里,一群人正在里面饮酒作乐。大屋子后面,一个光线幽暗的灶房里,几个伤痕累累的女人正在忙着生火做饭。
灶上的锅里正炖着大块大块的肉和骨头,另一边的案板上也拜访了许多的食材。在这样的世道,灶房里能有这么多的东西每一个女人只怕也应该心满意足了。但是此时屋子里的几个女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甚至目光里充满了仇恨和绝望。
如果可以,她们想必很愿意撒一大把毒药在锅里,将外面那些畜生都毒死。可惜,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山民,原本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寻常日子,在貊族人的高压统治下凭着地形艰难很少有貊族人愿意来勉强能过一点安稳日子。但是就在几天前,这些人冲进了她们的家里,杀掉了寨子里的青壮,抓走了幼小的孩子,奴役她们这些老弱妇孺。她们不仅要为这些畜生做饭洗衣,一些年轻的姑娘更是遭遇悲惨。
她们怨恨,但是这样的世道…她们又能如何呢?老天怎么就没有来收了这些畜生!
“好了没有!将军叫上菜了,磨磨蹭蹭又想挨揍了是不是?”门外传来粗鲁地敲门和呵斥声。站在灶前的女人连忙抹了眼泪,哑着嗓子道了一声,“来了。”
手忙脚乱地开始从锅里将炖好的肉骨头盛进旁边一个木盆里,有些吃力地想要端起来。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打上了她的手背,“我来吧。”
陌生的声音让女人不由得一愣,抬头看着不知道何处出现在自己跟前的人。坐在一边生火和打扫的女人也都愣住了,这灶房并不大但是她们却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灶房里的。
而且……
“你……”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从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女人们自然认识寨子里的每一个人。眼前的女子身形修长高挑,脸色却有些暗沉,看上去似乎不怎么起眼但是一双眼睛却又十分明亮。被她看着,女人不知怎么的心中就突然升起了一股委屈地想要倾诉的感觉。就仿佛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女人对她们笑了笑,伸手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几个女人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只听那女子道:“别怕。”然后便端起灶上那一盆肉骨头走了出去。等到她走到门口了,那女人方才回过神来,“唉?你……”
女子回身看了她们一眼道:“没事。”
看着女子出去地背影,几个女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坚定的光芒。虽然不知道这个姑娘是做什么地,但是肯定跟那些畜生不是一路人,她们也绝对不能出卖她。
楚凌穿着一身普通山民女子的粗布衣服,脸上早就被云行月亲自做了易容,半点也看不出来原本的美貌出众。一眼望过去,肤色暗沉还有斑点,五官寡淡甚至还有些难看。云行月的易容术跟青狐扮什么都惟妙惟肖不同,楚凌也没有点那个技能,他的重点是让人认不出来不引人注意。
楚凌此时的肤色斑点甚至都不是画出来,而是吃了云公子提过的药之后的真实模样。这样一副模样,自然没有人能慧眼识珠看到神佑公主隐藏在皮囊之下的绝色美貌,甚至比原本土生土长的山寨姑娘还要不起眼。至少,从厨房出来一路上,她已经得到了好几个人嫌弃的目光。
大屋的正房里此时正热闹得很,一进门一股浓烈地酒香就扑面而来。楚凌一眼扫过去,屋子里大约有十来个人,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坐在他下手的则是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儒衫的中年男子。这个人楚凌倒是见过,那日与札木合交战的时候,她似乎看到过这人站在札木合的身边。这两个人显然就是这些人做做主的人了。其余人虽然年纪身形模样各异,但是却也隐隐是以这两个人为主的。
楚凌端着东西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仿佛东西太重难以承受又像是畏惧屋里的人不敢动作太过一般。其实,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拖延时间而已。
屋子里的众人早就喝过了几轮酒了,并没有人在乎一个低头耸肩的女人。就算有人开始感兴趣,但是在看到她满脸的斑点和实在有些不太好看的相貌时也全无兴致了。
“将军,咱们是不是该先派人去试探一下了?”那儒衫中年男子开口道。
坐在主位上的人不以为然道:“咱们这么多人肯去投靠,靖北军岂有不收的道理?听说那个叫葛丹枫的在谷梁县跟北晋人僵持着呢,等他们再打两天,咱们再去帮忙。到时候……”闻言,在座的几个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说不定咱们还能捡个便宜,要是干脆干掉北晋人和靖北军……”
那中年男子皱眉道:“靖北军盘踞信州声势不小,又跟沧云城关系不错,没有必要招惹他们。沧云城兵强马壮肯定看不上咱们,还不如直接投了靖北军,凭咱们的兵力,将军的地位想必也不会低。”
那将军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投靠别人哪有自己当家做主快活?”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他们这些年给貊族人装孙子,如今好不容易自由了自然不想有人管着他们。一个将领站起身来道:“要我说,咱们就在这里占山为王。那靖北军不就是山贼出身的么?他们能干的咱们凭什么不能干?如今润州这地界靖北军,还有那些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天启人,貊族人只怕也没有功夫管咱们了。最后便宜了谁好不好说呢。”
中年男子道:“两万兵马需要多少粮草,咱们可撑不了多久。”
说话的功夫,楚凌已经将东西放到了最前面的桌上,然后开始收起了桌上已经空了的盘子。那中年男子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过见这女人长得平平无奇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便将目光淡淡移开了。
“军师有什么计划?”那将军问道。
中年男子笑道:“葛丹枫手里,应该有不少粮草。”其他人都是一愣,“军师的意思是……”中年男子道:“按照将军的意思,等葛丹枫再跟貊族人打两天,咱们就带人去投靠。到时候……”给了众人一个阴恻恻地眼神,众人顿时了悟。
假装投靠葛丹枫,然后…趁着他跟貊族人交手元气大餐,干掉他!
“军师英明!”
楚凌端着一大堆空盘子往外面走去,眼眸微垂掩去了眼底的一抹杀机。
深夜,依然亮着灯火地房间里穿着儒衫的中年男子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远处的床脚边蜷缩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正在默默垂泪。她脸颊一边又红又肿,另一边眼角下也青了一块。看向床上那男子的目光充满了仇恨,同样也满是畏惧。
一声极轻的响动从身后传来,女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的窗口多了一个人。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却在看到那人的动作的时候用力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阻止自己发出声音。
不过这一番动作还是惊动了床上的男子,他突然睁开眼睛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你做什么!”
女子站起身来,连连摇头颤抖着道:“没…没干什么……”
男子疑惑地扫了她一眼,一个柔弱无力手无寸铁的女子实在引不起人太多的戒备,更不用说这个女人此时还满脸泪水双眼通红。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道:“不想死就安分一点!”女子惶恐地点了点头。中年男子中午下午喝了不少酒,本来就很困了,很快便又躺了下去沉沉地睡了过去。看着他顺过去,那女子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看向站在窗口的人。
楚凌含笑对她点了点头,漫步走到了床边。她行动间没有丝毫的声音,自然更不可能惊醒已经睡过去的男人。
女子迟疑地望着她,并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楚凌坐在床边对那女人一笑,然后伸手捏住了那中年男子的喉咙。那中年男子立刻惊醒过来,抽出枕边的匕首刺过来的同时张口就想要叫。楚凌一只手捏住了他握着匕首的手,捏着他喉咙地那只手一用力,叫声立刻就哑在了嗓子里。中年男子惊恐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床边的女子,他见过这个女人,下午的时候这个女人去大堂里上过菜!
只是此时,喉咙被别人捏在手中。那明明纤细地手指捏着他的手腕却让他分毫动弹不得。中年男子虽然只是个军师,身手比不得别的将领但到底是个大男人。被一个纤细的女子这么捏着毫无反抗之力,他立刻明白自己遇到的不是一般人。
眼底立刻露出了祈求之色。
楚凌对着他微微一笑,虽然她此时的模样笑起来并不太好看。
“想知道我是谁?”
男子连忙点头。楚凌低声道:“告诉你也无妨,免得去了黄泉之下还要做个糊涂鬼。天启、神佑。”
话音未落,男子猛然睁大了眼睛。但是下一刻,他手中的匕首就插上了他自己的心脏。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心口和唇边溢出,整个人都有些微地抽搐起来。他惊恐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天启…神佑、公主?!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楚凌握着他心口匕首的手却是一拧。匕首在他心口一搅,更多的血涌了出来。中年男子睁大了眼睛片刻间就没有了生息。
楚凌随手抽出了匕首在他身上擦干净,看向站在床边的女子。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后退了两步却始终咬着自己手不肯叫出声来。楚凌起身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有地方躲不起来么?”女子有些茫然地望着她,楚凌又问了一边,“等下这里有点危险,找个地方躲起来,懂么?”
这次女子听明白了,连连点头道:“后、后面,有地窖。”
楚凌点点头道:“躲起来,天亮之后再出来就没事了。”说着,楚凌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她,轻声道:“拿着防身。”
“你……”女子迟疑着结果匕首道:“你…跟我一起?”
楚凌对她含笑摇了摇头,伸手理了一下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别怕,很快就过去了。记得,等天亮之后再出来。”
女子点了点头,正想要离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握着楚凌刚刚给他的匕首走到床边,朝着躺在床上的尸体狠狠的扎了几刀。楚凌一刀下去要了那中年男子的命,却半点血迹也没有沾上。这女子自然是个生手,几刀下去血花四溅就连她自己脸上都溅了不少,整个人倒像是比方才的怯弱畏惧更多了几分生气。
楚凌并没有阻止她,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女子静静抓着手中的匕首,泪水滑落与脸上的血迹混在一起顺着下颚滴落。
不远处,传来嘈杂地声音。楚凌对那女子道:“躲起来!别出来,懂么?”
女子紧紧地抓着匕首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耽误时间转身往里间跑去。楚凌淡淡地扫了一眼床上的尸体,一闪身从窗口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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