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公冶和发问,沈渊只瞥了一眼谭真智等人,想也不想便拜了下去,道:“徒儿沈渊,拜见师父!”孩童对一个人的喜恶是最为真实和直接。
“好!”公冶和狂笑,指着陈抟神像道,“老祖为证,从今往后,臭小子你就是我公冶和的徒弟,我看谁还敢来欺负你?”说完瞪一眼袁策。
袁策被这一眼吓得冷汗直冒,赶忙挪至谭真智身旁搀他起身。谭真智简单抹了身上血迹,怒道:“逆贼休要张狂!小畜生乃是我徒之子,如今你收入门下,岂不乱了纲常辈分!我岂能容你在此败坏我派名声!”
“聒噪!老子现今又不是你们华山派的,收不收徒与尔等何干?”
“你!”被公冶和一句话噎住,一时间谭真智竟不知说什么好,“口舌之利!哼!”一旁袁策见师父嘴上吃了亏,立刻壮起胆子帮腔:“既然非我华山派人,你在此动手逞凶就不怕与天下武林为敌吗?”
“天下武林?嘿!”公冶和嘲道,“这儿他娘的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说话同时,公冶和拔剑收剑,这动作在场诸人居然没有几人能看清,只觉得寒光一闪,那七步之外的袁策瞬间身首异处,倒在地上!
贺冲云震惊无比,失声道来:“剑气!”谭真智亦大为惊骇,他如何想得到,公冶和竟然能以剑气隔空杀人,这般修为只怕天下少有!
此时殿内静得一根针落地上都能听到,众人看着袁策的人头滚到谭真智的脚下,死不瞑目的样子,更是又惊又俱,沈渊亦是不知所措,虽然他讨厌袁策,但知他还不至该死,就这般丧命实在可怜。
瞧了瞧公冶和,心中又升起了一丝顾虑,可转念想到父母之仇,沈渊定下心来,他认定只有公冶和能让自己有报仇之力。
此时谭真智这才反应过来,跌坐在地上,捧起袁策首级,老泪纵横道:“策儿啊!”贺冲云没想到事态居然发展到这般境地,大怒道:“师弟!你疯了不成!”
公冶和冷笑一声,道:“这人出言恶毒,小人嘴脸,杀便杀了,又能怎的?何况,我公冶和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若不杀几个人如何对得起我这名号?”
袖袍一抖,贺冲云沉声道:“既如此,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公冶和!我要你为我弟子偿命!”谭真智此时恨不得生啖其肉“华山派弟子听令,合力布阵,诛杀此魔!”此令一出,顷刻间在场华山弟子纷纷拔出剑来,将公冶和与沈渊围在中央。
“哈!就算你们齐上我又何惧?”公冶和浑然不惧,更多是蠢蠢欲动的战意。
这时跳出整整二十八人来,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共二十八星宿方位移动。公冶和瞧得明白,此为华山派《四象剑阵》,此阵如穹顶天罗,布阵虽只需二十八人,但阵中却包罗万象,变化莫测,杀机四伏,威力无穷。
若是别的什么阵法,或许能困住公冶和一刻,可惜的是,这二十八人布的阵法却是剑阵!但凡与剑有关的,公冶和岂在话下?低头对沈渊道:“你站着别动。”
沈渊拽了拽公冶和的衣角,道:“师父勿伤人命,这些人实在无辜。”
“臭小子,这些小辈没一个值当我杀的,你瞧为师剑不出鞘便能破了此剑阵。”说罢,公冶和便在阵中搅动风云!
单看那二十八人布的剑阵可谓险象环生:七剑强攻,同时又有七剑围堵,七剑暗杀,七剑防御,四象轮回更替,密不透风。常人闯阵,若论生死,必无生还;若论胜负,绝难得胜。
但公冶和不同,他一生独痴于剑道,且其武功层次怕是已臻化境。这剑阵威力虽大,却在公冶和眼中犹如儿戏一般。
殿内剑光如雨,公冶和在阵中却极为从容,再细观去,更无一剑能近其身,只随便扫了几眼便觉无趣,突然公冶和一记翻江倒海,撩开青龙位的七剑,接着转身横扫,“呜”的破空声起,随后连续七声闷响,再瞧白虎位七人捂着肚子皆倒地不起,辛亏公冶和剑未出鞘,若非如此,这七人岂有命活?
再看公冶和剑招不停,一招龙飞凤舞,其余二十一人再也握不住剑,齐刷刷的飞了出去。诸人惊骇不已,面面相觑。公冶和收了势,三招便将华山派镇派剑阵给破了去,华山上下皆无人敢信,又不得不信。
“厉害不厉害?”公冶和对沈渊道:“我可是手下留情了啊!”
沈渊钦佩不已,忙着点头。同时暗下决心,定要跟公冶和练好武功,为父母报仇雪恨!
“师弟,你还不出手?”谭真智催促着贺冲云,道:“今日我华山派脸面尽失,你这一派掌门怎这般窝囊!”
贺冲云平时云淡风轻,但此时脾气再好,听得谭真智如此说来,也是有些恼怒,道:“师兄差矣,我三人自小便同在师父膝下学艺,难道你一点同门情分都没有么?”
“正邪殊途,师弟你身为掌门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徒惹天下英雄耻笑!”谭真智言语间刻薄尽显。
公冶和却掏掏耳朵,道:“贺冲云,我知你重情重义,不过姓谭的有句话说的不错,正邪不两立,你这般优柔寡断,徒惹笑耳!”说着从背后取出破浪剑,又将手里的玄铁剑扔给沈渊,沈渊接住后双手一沉,登时退了三、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暗暗嘀咕“真沉”。
“罢了!”贺冲云长叹一声,随后凌空而起,双掌齐出全力向公冶和打来,势大力沉,竟隐隐带着龙吟之声。
公冶和眼睛一亮,笑道:“纯阳飞龙掌,飞龙入海!”,说话瞬间,一道纯阳热力扑向公冶和,公冶和举剑相抵,以一招不曾见过的剑式化去了攻势,二人各自退了一步,再瞧二人表情,贺冲云面容沉重,公冶和却满眼惊喜。
“没想到你竟能将我逼退一步。”公冶和笑道,方才交手的一刹那,他能察觉的出贺冲云掌力雄厚,内力之深更是直逼自己。
贺冲云却摇一摇头,目光决绝而道:“我知你未尽全力,我不是你的对手。你的武功如今天下少有人敌,想必你那以血肉饲剑的邪功已然大成!罢了,今日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除了你这祸害!”
“哈哈!你说的是那部《血剑大法》?”公冶和听了这话,反倒笑出声来,“贺冲云啊贺冲云,连你也相信我会练那不入流的剑法?”
不待贺冲云答话,谭真智便讽道:“百年前血剑老魔纵横天下,凭的便是这部《血剑大法》,此功法最大的特点便是每杀一人功力便增加一分,你却说不入流,你敢说你如今的境界不是这《血剑大法》的功劳?如若不是,你杀人无数又做何解释!”
贺冲云一顿,点了点头,又看向公冶和,道:“当年你在房内偷看邪功秘籍,被师父和谭师兄抓个正着,师父也因此将你逐出师门,从前即便武林中如何风传你杀人祭剑,我都还不信,现在看你武功近乎天下无敌,我又不得不信。”
“难道只凭看一本秘籍,就能断定一个人好坏对错吗?不过一本书而已,若不翻阅又怎知书中内容是正是邪?师父,”沈渊插话道,“咱们走吧,我还以为华山派各个都是我爹那般的英雄好汉,如今看来,真叫人大失所望!”
谭真智听得耳熟,却又想不起来从哪里听过。只听几声大笑,“不愧是沈钧的儿子,说的话都如出一辙,”公冶和又指了指谭真智,“好徒儿,十七年前,你爹便是因说了这些话被这个姓谭的赶出了华山!”
“这破地方,不待也罢!”沈渊满是嫌弃,一刻也不想在这华山派的地方待下去。
“好小子,有种。”公冶和笑着拍了拍沈渊肩膀,又道,“贺冲云,你可听到了?告诉尔等,杀人,那是老子觉得该杀。至于《血剑大法》,就如我徒儿所说,若我未看,我又怎知这功法这般不入流?哈哈哈哈!好徒儿,我们走!”
公冶和带着沈渊,转身便往殿外走去,却听谭真智一声厉喝:“站住!杀了人就想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华山众弟子听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武林除掉祸害!”谭真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只是在场的弟子却纷纷看向贺冲云。
贺冲云皱眉瞧着,沉默不语。无奈之下,众弟子只得将二人围个水泄不通,公冶和侧头瞧了瞧贺冲云,冷笑一声,正欲拔剑,就听贺冲云喊道:“且慢!都退下!”
“师弟!”谭真智大怒,“你是何意?我徒袁策难道白死不成?”
“师兄,你是要更多弟子枉死么?袁策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贺冲云气急,一番话更是说到众弟子的心坎里,众弟子看向谭真智,直叫他哑口无言。
公冶和冷笑一声,道:“我们走!”
“慢!”贺冲云突然叫住二人,“你方才话中之意是说,你从未练过这门邪功?”
公冶和理也不理,领着沈渊脚步不停向殿外而去。没走两步又听贺冲云问道:“那你所用剑法是什么?”
公冶和转头嘲道:“不识剑圣陆离,也当识得蓬莱剑阁的《九字剑经》,亏你也被称为武林泰斗。”
“原来是《九字剑经》!”贺冲云恍然大悟,自语道,“是了,《血剑大法》又怎比得过《九字剑经》?他一生痴于剑道,心无旁骛,更有如此机缘,我不如他,谁也不如他!”他突然想起来先师临终前一直念叨一个“悔”字,原以为是师父后悔授他武功,这才明白,或许所有人都错怪了公冶和。
再抬头瞧去,公冶和带着沈渊堂堂正正的走出殿外,无人敢拦,就在众人瞩目之下渐行渐远。
当年公冶和被逐出师门,如今细细想来,倒是有许多疑惑之处,比如说那部《血剑大法》邪门秘籍是从何而来?照师弟的性子,即便是在外边所得此秘籍,若不入他眼必随手弃之,又怎会带到山上?想到此处,他无意看了眼一旁疾首蹙额,瞋目切齿的谭真智。
感觉到贺冲云的目光投来,谭真智仪态尽失,勃然大怒道:“今日之事必成我华山派大耻!必遭天下武林耻笑!贺冲云,你难辞其咎!”随即叫上其他镇岳宫的弟子,“将策儿尸身收好,好生安葬!此仇不报,我谭真智誓不为人!”
贺冲云问道:“师兄,你待如何?”
“我要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谭真智眼中阴狠,杀意尽现,“掌门师弟,我要你发一道斩魔令,振臂高呼,使天下群雄共诛此贼!我就不信,他能敌得过天下武林!我再与陕西布政使李大人去一封书信,以诉其种种恶行,使官府通缉此贼!好叫他插翅难逃!”
看着谭真智,贺冲云仿佛再不认识这位师兄,久久不曾回应。只听谭真智又冷冷道来:“正邪不两立,掌门是有为难之处么?”言下之意,若贺冲云还念及旧情,便是正邪不分,这掌门之位也当不得了。
少年时,贺冲云便知谭真智一心想继承掌门之位,但论天资心性,师父更属意公冶和。贺冲云心中想着,虽然那时师父并未明确何人可承掌门之位,但师兄却早早将公冶和视为对手,处处相较,奈何公冶师弟赤子之心,武功愈发精进,更得师父喜欢。
直到十七年前,师兄发现公冶师弟偷看邪派武功秘籍报与师父,可谓登高跌重,当所有人都以为掌门之位必然传给师弟的时候,师父盛怒之下,将其逐出了师门,期望愈高,失望愈大。
想到此处,贺冲云不觉骇然,有些真相好似隐隐浮出水面,却又叫他不敢再想。他并不贪恋掌门之位,但此刻若叫谭真智主持大局,恐怕又会引出武林中的腥风血雨。贺冲云见他咄咄逼人的架势,心道:“不如先依着他,至少局面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掌门师弟!”谭真智再次催促着。
贺冲云道:“就依师兄。”
送走谭真智及镇岳宫弟子,荀伯骥连连摇头叹息,不禁自言自语:“明明微不足道的事情,怎么就发展成如此地步?”又看了看一旁局促不安的张守阳,荀伯骥心中升起了一股厌恶,对着众弟子道:“都下去吧。”
张守阳偷瞄荀伯骥,见他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偷偷松了口气,随着众弟子唱了诺,纷纷退了出去。他却不知道,荀伯季此时已有了将他逐出师门的念头。
“伯骥,”贺冲云唤道。
荀伯骥回道:“师父,有何吩咐。”
“立即去信,叫你几位师弟即刻回山闭关。”
荀伯骥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师父的用意,立刻应道:“是,弟子这就去办!”
自出了玉泉院,沈渊便随公冶和一路下山,朝着潼关而去。
上了官道,公冶和悠哉悠哉,身后那九把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沈渊依旧穿着那件破烂衣衫,背着那柄玄铁剑,气喘吁吁的跟着公冶和,骄阳炙烤,已是汗流浃背。这一老一少,少不得叫人指指点点。
“师父,歇歇吧,实在走不动了!”沈渊觉得口干舌燥,抹了汗恳求道,“这把剑也太沉了!”
公冶和瞧了瞧,一声也不出,只顾着往前走,而且越走越快,眨眼功夫,就瞧公冶和就变成了芝麻绿豆大的人影。
沈渊见他不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咬了咬牙,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远远的跟着。走着走着,沈渊就觉得天旋地转、脚下无根,恍恍惚惚的望着远处那公冶和的人影立在一株老柳树下,接着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再一睁眼的时候,眼前却是床架子和鹅黄的床帏,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便坐了起来,低头看着那玄铁剑搁在床头,长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再看一旁叠着身崭新的蓝布衣裳,地上另有一双新麻鞋,不禁有些惊奇。又环顾屋内,两扇琉璃窗趁得屋内甚是敞亮,中间桌椅摆设得也甚济楚,墙角一盆兰草,更是多了一份雅致。
“吱呀”的一声,公冶和推门而入,一身崭新道袍,手里还捧了只烧鸡,自顾自得啃着,见着沈渊呆呆的坐在床上,嘴里含糊着说道:“醒啦?”
“师父,咱们这是在哪?”沈渊下了地,直勾勾的盯着烧鸡,也是直咽口水。
公冶和瞧着那模样,便撕下只鸡腿递给沈渊,沈渊也不客气,抓着鸡腿便开始囫囵啃着,想是饿的急了,没吃下两口就噎着了,赶忙送水往下顺。
公冶和揶揄道:“老子莫不是收了个蠢徒弟,见了鸡腿就这般没出息?”一瞧沈渊似没听见一般只顾坐在凳上大快朵颐,眼看着没几下那鸡腿就剩下了骨头。
肚子里有了底,沈渊也算是缓过了劲。抬头问道:“师父,咱们这是在哪?我只记得走着走着两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了。”
“潼关城,”公冶和拣了根鸡骨,边剔着牙边道:“你小子地上一趴倒是省事,还得老子拎着你进城!没成想你这一觉竟睡了一天一夜!”
沈渊不服,辩道:“打从那山上下来,师父您就让我背着这剑,当真太沉,一路上您走的倒快,我跟在后头又热又渴,还追不上您,好不容易跟了上来想歇一歇,您不是也没准么?”
再瞧公冶和嘿嘿一笑,道:“为师其实是在试你,不妨与你小子说,老子收徒最看重心性,无大毅力之人,哪怕天赋再高,老子也瞧不上半眼。”看着沈渊有些不明所以,又道:“你小子倒没让老子失望,你可知那把剑有多重?”
沈渊摇一摇头。
“二十八斤,”公冶和走过去将剑抄起,拔了出来,细观剑身,眼中都冒了精光,“此剑名曰‘北冥’,剑身长三尺,宽一寸二分,去年于襄阳剑冢所得,宋时剑魔以千年玄铁所铸,剑身剑柄浑然一体,经千锤百炼,劈山断金,吹毛断发,可谓所向无敌。这剑沉重,寻常高手用之笨拙,易致人气力不济,故而即便善剑之人亦视为鸡肋。久而久之便成了沧海遗珠,只有我知其为至宝。”
这番话沈渊听得云山雾绕,更别提剑魔剑冢是为何物。不过沈渊却听懂他一路背的这把剑当真是了不得。又听公冶和道:“入了我这一门,当师父的自然要给徒弟些好处,这北冥剑从今后便是你的了!”
“师父,真的?”沈渊有些兴奋的说道。
“老子向来一言九鼎!”一瞪眼,公冶和“唰”的一声将剑身插回鞘内,详怒道:“臭小子,别等我后悔将剑收了回来!”
沈渊赶忙接过了北冥剑,双手抱在怀中,嘿嘿的傻笑着。
“别高兴的太早,你可知倘若昨日路上再你多叫一次累,老子当即把你踢出师门!”公冶和泼了盆冷水,“另外,这北冥剑可不让你白拿的!你须答应我两件事,这剑才归你。”
“师父,您说!”
“第一,除了睡觉出恭,你须时刻背着此剑,时间长了于你自有好处。第二件事绝非易事,我会将我一身本领倾囊相授,但要你在四十岁前达到剑圣之境,当年陆离四十余岁时成就剑圣,老子的徒弟就要比他强,如此老子才能脸上有光!老子老了,这辈子定是不如陆离的。”说到此处,公冶和言语中透着些不甘。
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沈渊答应得倒是痛快。
公冶和瞧着他不知深浅有些不快,这数百年又有几个陆离?遂再问道:“剑圣之境,老子终其一生也未及其门径,你就如此笃定可在四十岁前达到此境界?”
沈渊想了想,昂首哼道:“那陆离可以,我为何不可以?四十岁前算得什么,我三十岁前就行!”
这番话实在叫公冶和哭笑不得,看着那小公鸡一般的模样,只好骂道:“呸!你个黄毛小子,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接着转念又道,“不过你有如此志向,也算不辱我公冶和的名号!你可别只说不练,此等高手数百年也未见得能出几个,且非大毅力、大智慧之人不可为,这其中苦难非常人能受!”
沈渊眉头紧锁,公冶和瞧着,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片刻沉默,沈渊低声问道:“师父,何为剑圣?谁是陆离?”
见有此问,公冶和点了点头,“自古便有文圣武圣、医圣酒圣,不论什么,做到人间极致便可尊为圣人。我等习武之人同样求个极致。剑有双刃,含阴阳轮回、包容万物之意,故为百兵之君,若有朝一日能人剑合一,便是手中无剑亦可分金断石;御气可化剑,万物皆可化剑,此等境界既是剑圣。”公冶和说着,那满眼尽心驰神往,忽然叹了口气,“想必,最后还是一个‘悟’字。”最后这话倒是像与自己说的。
见沈渊低头思索,他便停下话来。
忽然之间,沈渊觉得‘剑圣’二字宛如星辰遥不可及,方才所夸海口实在叫人笑掉大牙。一时间小脸发烫。
公冶和故意笑道:“怎么?要知难而退?”
那股倔劲又冲上了头,沈渊脱口而出:“莫瞧不起人,我便做与你看,倘若四十岁前不达此境,我将这宝剑还你便是!”
公冶和一愣,随即埋头大笑。沈渊不解,有些羞恼:“臭老头!笑什么!”
“娘的!连师父也不叫!”公冶和抬腿就朝沈渊的屁股踢了一脚。
沈渊自知失言,也不敢反驳,只小声问道:“那陆离又是何人?”
每次提到陆离,公冶和的神色即变得复杂,带着钦羡又带着嫉妒,他透过琉璃窗望着远处,缓缓道来:“陆离,是即便失踪了四十四年,却依旧让老子只能望其项背之人。不提也罢,来,也有日子没沾荤腥了,为师带你去吃些好的!”
“嗯。”沈渊没反应过来,忽然惊道:“嗯?师父,咱们哪里来的盘缠?”
“抢的!”
沈渊大惊,赶忙劝道:“师父,我爹曾言道,抢人财物非正人君子所为!”
“我呸,老子何时说过老子是好人?少废话,去还是不去!”公冶和有些不耐烦,可眼睛里却另有一丝尴尬。
沈渊自小耳濡目染其父言行,莫看年纪小,可却分得出善恶黑白,这抢来的财物终是赃物,用之则不善。所以,沈渊还是坚持不去。
见拗不过沈渊,公冶和想着,那上好的酒肉总不能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吃独食,只得好言说道:“罢了罢了,这几十两银子是从城外马贼身上所得,昨日你晕了后,老子拎着你往潼关城走,青天白日,几个马贼不开眼敢劫到老子头上,我如何能饶得?再说这送上门的银子,不拿容易遭报应。”
“当真?”沈渊将信将疑。
“为师还能骗你不成?”
想着方才的鸡腿,沈渊不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犹豫了片刻,咧嘴笑道:“行,师父,我还想吃烧鸡!”
公冶和一听,忙道:“走,想吃几只就吃几只!”说罢,沈渊换了新衣新鞋、背了剑后,这师徒二人便下了楼去。
出了客栈往西不远,正有一家酒楼,生意甚好,公冶和带着沈渊刚一进去,便有小二招呼着入座。奉上酒肉,公冶和刚一动筷,沈渊就上了手,抓起烧鸡便啃了起来。
公冶和嘬了口酒,问沈渊道:“给我当徒弟,少不得受累吃苦、风餐露宿,可后悔?”
沈渊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顾吃肉。
“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公冶和正色道:“那些个俗门俗派,只顾着脸面上的规矩,倘若你真留在那,这辈子也不见得有甚出息,更别提报仇雪恨。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世间之大就如这浩瀚沧海,任你遨游!”
沈渊停了下来,静静听着。
“将来行走世间,你只需记得十二个字,明是非、辨黑白、重信义、守本心!我将北冥剑赠你,亦是望你不违‘北冥’二字之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