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远去,钟不负依旧驻足于雨中,痴痴望着。
怀远找来了几把纸伞,禾南絮接过两把来,冲进雨中。
赵汗青同海慧大师行礼道:“大师,一番叨扰不说,又害得大师大伤元气,实在是过意不去!”
海慧大师摆一摆手,道:“赵大侠不必如此,不过是老衲本分罢了,至于大伤元气更不必挂在心上,只须休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初。只是......”
海慧看向钟不负,道:“相比之下,情伤难愈,若要钟大侠彻底放下,恐怕难如登天。”
赵汗青也看着不免唏嘘。
这时又听海慧大师道:“倘若你们得空,去趟三清观,方才妙常道兄离去之时,我观他气色晦暗,唯恐不妥。”
赵汗青点头称是,随即看了看天色,又道:“天色不早,不如我们四人现在便去三清观,免得真出现什么不测。”
说罢,叫了沈渊、禾南絮,虽然没喊他钟不负的名字,但他也知道,不过是赵汗青不忍唤他罢了。
毕竟不似沈渊这般年纪,只见钟不负恋恋不舍的回了头,也跟着走了过来。
四人同海慧大师告了辞,打着伞冒雨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三清观前。
不过只见大门紧闭,这春雨之中竟多了一丝萧瑟。
钟不负与沈渊道:“我不便入内,只在此等着罢。”
沈渊点一点头,正要叫门,却隐隐听见观中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心下一沉,暗道:“小道童哭得如此伤心,怕是妙常道长......”
念及此处,沈渊顾不得别的,直接踹开山门,夺门而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禾南絮、赵汗青还有钟不负顿时一惊,遂紧随沈渊之后,冲进观中!
一进院内,便瞧沈渊怔在当中,身前那小道童伏在妙常道长的身上失声大哭。
再看妙常道长,竟是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沈渊转过身来,长叹一声,对钟不负道:“大哥,劳你去玄空堂,将玄虚道长请来。”
钟不负点一点头,转身便去。
妙常道长的死因,正是因为先有他强行撤了掌力,以致真气反噬,重伤难治;再加上真乘寺内,苏婉儿的话如晴天霹雳,使他神忧气郁,心伤不已,如此年纪受此打击,岂有命活?
不过,这也让钟不负心中的怨气烟消云散,而且又生出来些许自责。但若不是妙常道长对自己妄动杀念,婉儿也绝不会舍命相救,便不会又如此结果。
这一切没有如果,只有因果。
只不过这果,未免有些沉重。
钟不负一刻不敢耽搁,直奔着玄空堂而去。
三清观内,沈渊将妙常道长的尸身抱了起来进了卧房,将妙常平放在榻上。
小道童抹着脸,不想再哭,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淌,惹得他抽泣不已。
禾南絮端来清水手巾,投拧了干净递给了沈渊,随后自己便出去回避。
沈渊拿着手巾正要替妙常道长擦脸,这时便听赵汗青对那小道童呵斥道:“男子汉大丈夫,莫要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小道童闻言一愣,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赵汗青一瞧,也是有些慌了,这时沈渊便道:“去,帮我一个忙,替你师父找一身干净衣裳来,要最体面的。”
不一会,只见道童捧来一身绸面团花的道袍,上面还放着一双粉底皂靴。沈渊回头看了看,道童眼中还噙着泪,不过却是止住了抽泣。
沈渊与赵汗青替妙常道长脱下了旧衣,擦拭了身体,只是死不瞑目却也是入土难安。
于是沈渊伸出手来,想助妙常道长合上眼睛,不过手掌拂过,妙常道长却依旧睁着双目。
一连试了几次,丝毫无功,不禁让沈渊叹道:“不知妙常道长还有甚么遗愿未了,竟是如此不甘!”
赵汗青也是不解,突然转头看向道童,心有所悟,对着妙常道长的尸身说道:“前辈放心,你身边的道童儿,赵某立誓,定会好好将他抚养成人。”
实在神奇的很,赵汗青这话才一说完,只见妙常道长竟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渊与赵汗青相互看着,无不咂舌。
将新衣替妙常道长穿戴整齐之后,赵汗青便问道童子:“你姓甚名谁?”
那道童有些扭捏,道:“我姓田,大名白光。”
“白光?”赵汗青忍不住道,“你这名字怎的如此奇怪?”
道童田白光悲从心来,红着眼圈道:“我在家原来排行老大,可是我与弟弟们都出了天花,弟弟们死了,我却活了,娘亲悲伤之下患了重疾,一病不起,我爹上山采药却被大虫夺了性命,后来只有我与娘亲相依为命,但家徒四壁,娘亲久病不治,终究是撒手人寰,独剩下我一个人。”
说道此处,道童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接着道:“村里的人皆言,爹娘兄弟皆是被我克死的,村里的老人便给我改了名,将中间的伯字祛了人,就变成了白光,师父见我可怜,将我带走抚养至今,可是如今却又撇下我一个人......莫非我真是妨人的命数?”
“狗屁!”
赵汗青最不信这些什么妨人克人的命,忍不住呵斥道:“我赵汗青偏偏不信命,我且问你,你可正式拜了妙常道长为师?”
道童摇一摇头,道:“师父就是让我这么叫他,并没有正式行拜师之礼。”
“那便好,”赵汗青点一点头,寻来一把椅子,自己大马金刀稳稳落了座,“那我再问你,你可愿拜我为师?”
道童微微迟疑,只听沈渊在旁对他说道:“你眼前这位,乃是山西平阳虎啸堂的堂主,人称北侠赵汗青,绰号正气刀,那天下第一等的好汉大丈夫!你拜他为师,是你修来的福分!”
“天下第一等的好汉大丈夫?”
道童心里头嘀咕这着,可眼中却是放了光,试问哪个男儿不想当英雄好汉!
赵汗青正色道:“怎么,想好了吗?”
道童忽然问道:“跟着你,能吃饱饭吗?”
赵汗青放声大笑道:“入我门下,保你顿顿有肉吃!”
道童不再迟疑,当即跪在地上,朝着赵汗青叩了三个响头,嘴上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沈渊唤来禾南絮,一并做个见证。
便见赵汗青神色肃穆,道:“今日与妙常前辈萍水相逢,却不想世事无常,眼下当着妙常前辈面,我赵汗青便将你收作徒弟,从此以后,你便是我虎啸堂的弟子。”
玄空堂,钟不负与主家通报,只说有要事找玄虚道长。玄空堂弟子不敢怠慢,只得在前引路,未用少刻便至。
而此时,玄虚道长正与青云子、还有海觉大师、海远禅师叙话。见侠盗钟不负来此,不禁微微诧异。
玄虚道长问道:“钟大侠,何故来此?可是有甚么要事?”
钟不负拱手道:“前辈,妙常道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