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走回租住的房中,他终于杀了第一个七煞门的人。他躺在床上,内心激动,但表情上强自忍着。他手抓着床沿,青筋暴突,平时半睁的双眼此时也完全睁开。他知道,从杀了“杀人王”开始,他的复仇之路就正式开启了,不再有回头路,他也不想有回头路。他隐忍了三十年,无需再忍,他要开始一步一步地实施他的复仇计划。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长风平复一下心情,又恢复了以往那副冷漠的表情,眼睛半睁半闭。他起身打开房门,是房东,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没到收房租的日期,老婆婆找他干啥?他并不问,只是望着老婆婆,等着她开口。
老婆婆很凶,一脸凶相,道:“请你搬出去,我这里不欢迎杀人犯,也绝不会把房子租给你这样的杀人犯。”
长风没想到一打开门就被老婆婆凶,而且被下逐客令。但是他能理解,七煞门一向是无回谷的守护之神,而他杀了七煞门的长老“杀人王”屠一鸣,就是公然与整个无回谷的人作对。他杀死“杀人王”的时候,广场上那么多人围观,此刻只怕全镇的人都知道是他杀了“杀人王”。
长风道:“可是我交了房租,还没到期。”租房不易,现在他杀了“杀人王”,再要租房子就更难了。
老婆婆狠狠盯着长风道:“你即刻搬,银子我会退给你,我的房子一刻也容不下你这种破坏无回谷安宁的杀人犯。”
长风道:“好吧。”他并没有什么行李,一个包袱装着几件换洗衣服,简单收拾一下,背在背上,走出了房门。
老婆婆一直盯着他,生怕他顺走一两件东西,简直是把他当作小偷。见长风收拾好了,她道:“你在大门口等着,我找银子给你。”
长风道:“银子你自己留着。”迈步走向大门。
老婆婆叫道:“站住,我可不想要杀人犯的银子,心里瘆得慌,你给我在大门口等着。”
见老婆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长风只得等在大门口。
老婆婆进自己屋中找了块银子出来,离长风两三步远时,将银子抛向长风。长风伸手去接,突然从侧面飞过一件兵器将银子击飞。只见那银子落地时忽然爆开,飞射出十几枚碧绿的银针。长风一个侧步闪开,再看那件兵器,竟然和他的夺魂叉相同,乌黑的铁杖和顶端有着缺口的圆。大门口则出现了绸缎庄老板“血衣人”乌天行,就是那个曾在大街上说要给长风做新衣服的绸缎庄老板,手上捧了一套衣服。
老婆婆见银子被击落,原本老态龙钟、心动迟缓的她,一个急速后退,飞身上了屋顶,反应以及速度并不比年轻人差。她朝着绸缎庄老板喊道:“血衣人,你竟然敢救他,你这是跟整个无回谷的人作对。”声音竟然也不是苍老的声音,而是一个壮年的男声,这老婆婆的伪装功夫堪称出神入化。
“血衣人”乌天行冷笑道:“既然铁掌门放他走,说明‘杀人王’的死不是他的责任。而你,如此出神入化的伪装术,想必凤血堂的人。你在无回谷做间谍这么多年,只怕七煞门和百毒门不会放过的人是你。”他走过去一手拾起了夺魂叉,收进了衣袖中。
老婆婆用她那壮实的男声道:“放不放过也没有关系,既然暴露了,无回谷我是不会再待了。可惜你眼前的人并不是血魔,你献殷勤恐怕献错了,到时候可别自食其果。”她长笑一声,消失在屋顶上。
长风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毫不起眼的老婆婆,竟然是隐藏如此之深的高手。凤血堂堂主“千面人魔”甘辰自是名震江湖的邪派顶尖高手,擅长易容术,江湖大地还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更令人惊奇的是,凤血堂下弟子,似乎个个也是易容高手,这也是凤血堂为何是江湖最神秘门派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血衣人”乌天行竟然能识破老婆婆伪装的面目,说明他也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与他平日视财如命的绸缎庄老板形象很难挂钩起来,看来无回谷真是卧虎藏龙,暗藏的凶险只怕也不少,不能小觑任何一个人。
长风心里想着这些,但自始至终是盯着血衣人,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也有夺魂叉?
“血衣人”乌天行待老婆婆消失后,回身向长风躬身道:“公子,我给你做了一套新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我是估摸着你的身材做的。”
长风疑惑地看着乌天行,心想此人为什么对他献殷勤,难道不知道他已经是无回谷的公敌了吗?他对乌天行道:“乌老板,可是我没有找你定做衣裳?”
“血衣人”乌天行道:“我是见公子衣服旧了,所以给你做套新的,不要公子银子。”说完把衣服塞给长风。
长风只得接下,问道:“你的夺魂叉?”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血衣人”乌天行道:“我正是为此来的。今天公子在聚英殿广场,以夺魂叉杀了‘杀人王’屠一鸣,如此来看,我俩是颇有渊源的。”
长风道:“什么渊源?”
乌天行皱眉看了看长风,道:“难道公子不知道你手中夺魂叉的来历?”
长风道:“我自然知道,只是跟你渊源何在?还望明示。”
乌天行叹口气道:“公子手中的夺魂叉是由千年玄冰铁和黑色玄铁炼成,而我手中的夺魂叉只是黑色玄铁铸成,两者不可相提并论。公子的夺魂叉是昔年血魔的独门兵器,七十多年前,血魔大战道宗广成子,被广成子重创,之后隐匿在南极暗黑蛮山。那时,我是血魔的得力助手,也算是血魔的徒弟,不过我称他为尊主。”
“血魔败给广成子后,我为了泄愤,屠杀了景阳城中的玄音社一门,之后逃匿到无回谷。我一直在此等待尊主血魔重出江湖,再现昔年的雄风。公子,您的功夫是跟尊主血魔学的吧?”提到血魔,乌天行声音有些哽咽,看来他与血魔的感情深厚。
长风道:“原来如此,我的功夫是跟血魔学的。”
乌天行见长风不称呼血魔为“尊主”,觉得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出声质疑,而是说道:“公子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长风心想,接下来自然是复仇,不过这怎么可能跟“血衣人”乌天行说,不管怎么样,乌天行是敌是友,现在还确定不了。他道:“我去找个住的地方。”说完走出大门。
乌天行道:“公子,你现在是无回谷的公敌,这里的人都知道你杀了‘杀人王’,不会有人敢租房给你,不如就住我那,我那里宽敞。”
长风道:“多谢乌老板美意,不过我独来独往惯了,就不连累乌老板了。”
乌天行道:“公子有什么需要,就到绸缎庄来找我吧。”他望着长风的背影远去,并没有强留。
青青酒楼后宅的私家花园内,宗灵晒着深秋的阳光,赏着深秋的菊花。此时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这私家花园种了不少珍稀菊花,紫色的菊花是紫气东来,绿色的是绿如意,金黄色的是金枝玉叶……都是柳青青从各地淘回来,细心培育而成。
宗灵的那只灵貂也是淘气的很,趁宗灵不注意,摘了几片菊花瓣,塞进嘴里细细咀嚼,似乎很喜欢菊花的味道,一脸享受。
正好柳青青出来看见,笑骂道:“灵儿,你这只灵貂也太淘气,偷摘我绿如意的花瓣吃。”故作凶巴巴的样子对灵貂说:“下次再让我见到偷吃花瓣,打断你的腿!”
这灵貂充满灵性,似乎知道柳青青只是吓唬它,反而朝柳青青做鬼脸吐舌头,然后跳进宗灵的挎包,露出个小脑袋,警惕地看着柳青青,那样子简直比顽皮的小孩还淘气。
宗灵轻轻拍了拍灵貂的脑袋,道:“别惹青姨生气,她要是发火了,我可救不了你。”
柳青青无奈地笑道:“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是一座火山,随时会爆发,真是奈何不了你俩。”宗灵是她姐姐柳飘飘的女儿,她宠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骂她。
这时歌女琴儿从月洞中走进花园,向柳青青汇报道:“青姐,七煞门长老‘杀人王’屠一鸣被人杀了。”
柳青青一惊,道:“谁杀的?”
琴儿道:“就是那位叫长风的公子,本来铁掌门已经阻止‘杀人王’动手,但是‘杀人王’说他行刑下没有活口,硬上去杀那长风,结果被反杀了。”
宗灵在一旁道:“就是那个脸色苍白、病怏怏的长风?”
琴儿道:“正是他。”
宗灵叹道:“看不出来此人深藏不漏,装作病夫模样,修为却如此之高。”
琴儿道:“他用的兵器很奇怪,通体乌黑,铁杖顶端有一个带缺口的圆。铁掌门叫它‘夺魂叉’,好像对这件兵器有些忌惮,放长风走了。”
柳青青严肃道:“当然忌惮,那是血魔的兵器。百年前,血魔可说是邪派第一高手,就是靠这把夺魂叉打出来的。”
琴儿又道:“青姐,我发现我们被人监视了,酒楼四周都有七煞门和百毒门的人看着我们。”
柳青青朝宗灵看了一眼,道:“这都是拜我们的宗灵大小姐所赐。”那些人无疑是来监视宗灵的。
宗灵笑道:“青姨,这也怪我,又不是我叫他们来的。”
琴儿汇报完便退出了私家花园,回到了前面的青青酒楼。她除了曲儿唱的好,还是柳青青一手培养的得力助手,酒楼的很多工作也是琴儿帮忙打理。
见琴儿走了,宗灵回归到长风的话题,道:“这么说那个长风是血魔的传人了。但之前听说是天玄门逃掉的弟子到无回谷来报仇,怎么会是血魔的传人?”
柳青青道:“或许是机缘巧合吧。现在也许还不能断行=定他是否是天玄门的弟子,但只要看下一步行动,真相就会大白。无回谷存在数百年,玄门正派奈何不了它,若非仇深似海或者势不两立,绝不会有人敢贸然来无回谷找麻烦。”
宗灵道:“我倒希望长风是天玄门的弟子,那样无回谷就会大乱,我才有机会找到我要的东西。”
柳青青笑着摇摇头,道:“你呀,唯恐天下不乱,就不为你青姨考虑一下,无回谷没了,叫我去哪立足?”
宗灵上前挽着柳青青的手,笑道:“青姨,等这的事情一了,还是跟我一起回九幽门吧,秦叔叔那些旧人还惦记着你呢。”
柳青青冷笑道:“旧人?旧人最无情,我是不会回去的。”提到以前九幽门的人和事,她就有一股怒火。
宗灵见柳青青貌似生气的样子,不敢再说,道:“青姨,你歇息一下,我出去逛逛。”
柳青青道:“去吧。”看着宗灵出去了,她的思绪却飘到了曾经居住的九幽山,很多年没有回想过那里,连做梦都拒绝梦见那里,但宗灵的一番话也勾起了她的回忆。曾经美好的九幽山,在姐姐柳飘飘死后,她对那里只有恨。宗灵这孩子很像她姐姐,要是宗灵在无回谷闹出什么乱子来,她到时只怕只能和七煞门、百毒门撕破脸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