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美洛下层,菲奥娜家中。
菲奥娜轻轻合上了手中的日记。
迄今为止,她在写日记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这么难受的感觉。
菲奥娜这才意识到,事实只要转化成了文字,自己就算想否认也做不到了。
无法容许被忘记的现实,那个无法逃脱的现实,此时正被墨水固定在纸上。
心脏的四周传来阵阵刺痛,疼的菲奥娜几乎无法呼吸。
她反复短促的喘息着,喝水,任由水流慢慢滑入喉咙,让那冰冷的液体通过咽喉流入胃里。
再次吸气,反复的做着无谓的事情。
即便如此,脑中所想的事情依然无法忘却。
阴影。
那个黑色的怪物,他的容颜,发丝,嘴唇……虽然因为鳞片的关系有所改变,但是,那张脸还是残酷的和记忆中的某个人的影像重合起来。
“哥哥……”
劳伦特兄长,一直走在前方的哥哥。
无论是学习也好,剑术也罢……所有的事都是哥哥传授的。
菲奥娜的一切,就都只是哥哥的缩影……从拿笔的姿势,到挥剑的手法,全都和劳伦特一模一样。
劳伦特很严厉,但是也很疼爱菲奥娜。只要菲奥娜有了一点进步,劳伦特就会把这当成是自己的事情一样,一起开心的庆祝……
虽然菲奥娜和劳伦特的比剑从未赢过,但是她每次都觉得,能和哥哥一起练习剑术,真的很开心。
之所以进入防疫局,也是想要追逐劳伦特的背影。
劳伦特,他就是费奥娜人生的指针,前行的路标。是她无比最近,让她从心底里感到自豪的兄长。
每一次和朋友谈到兄长,菲奥娜连声调都会提高。
“尽管我还是不成熟的防疫局队员,但是哥哥依然没有丢下我啊……一次又一次,等我追上他的脚步……”
刚进入防疫局时,劳伦特已经是队长了。为了不让别人说自己是靠关系进来的,菲奥娜拼命地练习剑术。
等到菲奥娜终于成长起来时,劳伦特却突然消失了。
并不是在执行任务中时出事故,而是在夜间,就那样突然失去了踪影。
正因为如此,菲奥娜一直期盼他能回来,但也一直害怕会在某天突然看见哥哥的尸体。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无论是哪方面的报告都没有提及过。
“哥哥……”
菲奥娜站了起来,摸了摸放在暖路旁的剑。
第一次和零追击阴影的时候,菲奥娜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修长的身材,宽阔的脊背……除了那一身记忆中的哥哥所没有的黑色鳞片,其他的地方都是那么相像。
之后,就是直面阴影的时候。
千真万确。
那个绝对就是哥哥。
无论别人如何否定,但是菲奥娜都确定。那个就是她的哥哥,劳伦特。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是谁让他变成那样的?
“他希望我怎么做呢?哥哥……还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吗?”
但是……就算回到原来的样子又能怎么样?
阴影已经杀了很多人了。
为了卡美洛,为了民众,绝对不能放过他。
“所以……我要抓住哥哥吗?抓住那个我一直尊敬着的人吗?”
菲奥娜不想这么做,但是这个是高文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
是光荣的任务。
是为了守护卡美洛这个天空要塞,为了守护人民,值得赌上性命去奋斗的崇高任务。
但是就算一直不停的这样告诫自己,菲奥娜的内心依然无法停止迷茫。
“果然,我还是希望哥哥能逃掉吗……”
但是,这种事真的可能发生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拥有最多情报,距离哥哥最近的人就只有两个人。
零,和自己。
但是,菲奥娜并不觉得零会放掉哥哥。毕竟那样一来,他就成了灯火的叛徒。
那么,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吗?
必须承认,零作为队友,非常值得信任与依靠。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接受呢?
只有一个办法了。
但是,那个是罪恶的选项。
作为人类来说,那个是最为耻辱的选项。
如果自己那么做了,肯定会被零蔑视吧?
抓住他的弱点,扭曲法律,是邪恶的贵族官员才会用的手法。
同时,也是官差对付民众时用得最多的手段。
一直以来,被自己坚决否认的手段。
作为放过鳞化病患者的代价,去收受贿赂,或者交换其他条件……
这种事,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令人作呕。
一旦做出这种事来,就没办法再得到民众的信赖了。只有得到民众的信赖,保护鳞化病患者的工作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但是如今为了哥哥,我竟然要做那种耻辱的事情吗……”
是啊,要用。
要用这个办法去求零,求他放了哥哥。虽然这是最坏的选项,但是……我还是想救我的哥哥啊……
“零,应该会原谅我吧?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也会继续信赖我吧?说不定,会把这当成无可奈何的事情,接受我的请求吧?”
啊,哈哈哈哈。
这个想法也太天真了吧?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会开始抱着这种天真的态度去想问题了呢?
“我,还真是没用啊……”
背叛队伍,用卑劣的手段拉拢零,还希望能不被他讨厌……
多么贪婪的想法啊。
………
数日后。
这几天,菲奥娜不知为何又开始对最初发现的那个“阴影”的巢穴进行再次调查。
看起来,就像是有无论如何都要确认一下的事情似的。
不过,菲奥娜的脸上依然还是一副阴郁的表情,零也只能继续和她进行着没有条理的对话,一边向前走着。
从侧面看菲奥娜的脸上,能看出她最近实在憔悴得厉害。虽然按照毓秀的说法,零也好不到哪去……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了那个最早发现的“阴影”巢穴。
站在散落满地的羽毛上,还能闻到这里有一股熏人的奇怪气味。
周围似乎也完全没人居住的样子,不知道是故意隐藏了气息,还是本来就没有,亦或是已经死绝了。
能够感受到的,就只有不时响起的乌鸦哀鸣。
零往四周看了看,问道:“所以,你是想来调查什么?”
菲奥娜的表情痛苦的扭曲着,零一下警觉了起来。
不好。
零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这个表情是,要说出什么重要的,但又难以启齿的事情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是要调查羽毛的新旧吗?”零谨慎的试探着问。
“不……”菲奥娜迟疑,又犹豫的回答,“零,请听我说……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你知道那个名字叫艾雅的鳞化病患者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