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但是乌云还未散去，周围仍然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对付菲奥娜所花的时间比想象中的更长。

艾雅跑到哪里去了呢？

就算还没达到卡美洛，跑到大街上去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呀！”

远处传来了低低的悲鸣。

“不好！”零全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前方的水洼中有着什么东西，零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那是一具无头的的尸体，从服装和身材上推断，应该是和自己有过短暂交锋的那名身材消瘦的渔夫队员。

脖子上的切面非常粗糙，伤口似乎是由钝器将头部击飞造成的。

零摸了摸渔夫队员的尸体，身上依然留有余温。从凄惨的伤口中，零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晚的惨剧。

零把蒙面的布丢掉，然后把短剑拔了出来。

如果对手是那个截杀了灯火商队的神秘黑影，蒙着面可没办法好好和他战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一个渔夫带着艾雅先走了。”

冷静下来。

要冷静。

零紧紧握着短剑，调整了一下呼吸后迈步前行。

经过了一个转角，仅存的希望瞬间破灭。

脚边躺着另一名渔夫队员的尸体，看身材正是带走艾雅的那个家伙。

“糟了……”

两名渔夫队员都死了，那么剩下的就是……

一种即将要失去什么的预感袭来，这让零的心跳速度突然加快起来。

无论如何，零都无法从脑中抹去倒在水洼中的艾雅的画面。

艾雅……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零悄悄地向前走去，尽管如此，自己的脚步声还是清晰地传入零的耳中。

让人想到大声尖叫的紧张感，让零全身紧绷。

前方的墙根处倚靠着一个人。

由柔顺的曲线构成的身体，瘫倒在墙根处，表情十分柔和，用带着温情的清澈眼神凝视着零。

“零先生，你来了……”

“艾雅！”

太好了。

艾雅还活着。

就在这时，月光从云缝中透出，照射在艾雅身上。

一道可怖的伤痕，从肩膀到小腹，又深又长的出现在艾雅身上。

鲜血正在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映照着月亮的光芒。

在没有色彩的夜色中，这幅光景甚至会让人觉得很美。

“艾雅！”

零冲到艾雅身边，把她抱了起来。

艾雅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虽然零一次次的呼喊着她的名字，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脉搏几乎已经停止了跳动，体温也在迅速流逝。

该死，谁能来救救她？

“艾雅，喂，艾雅！”

伤口不断流血，零想要给艾雅止血，但是，伤口实在是太大了。

“艾雅，醒一醒，艾雅！”

零摇着艾雅的手臂，艾雅的脑袋也随着摇动无力地晃动着。

出血逐渐减弱，大概是能流的差不多已经流光了吧？

“该死的！”

零明白，此时躺在他怀里的，只是艾雅的尸体而已。

一时间，大脑无法运转，茫然的意识中，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对于这份初次拥有的感情，零既没有哀叹，也没有悲伤。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死。

只是如此意外着。

失去了以后，才注意到。自己完全没有想到过，这家伙竟然真的会死去。

一直以为，这个家伙就算遭到了悲惨的境遇，也一定会傻笑着在什么地方独自承受下来。

就是自己这份大意害死了艾雅吗？

在悔恨的同时，不知为何，阴暗的感情在心中某处翻滚着。

那份不知道从何而来，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感情。就连作出否定的时间都没有，就瞬间消失了。

这个名字叫艾雅的女子，一直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这家伙说不定拥有着对自己来说无比重要的东西。

零再次看向艾雅的遗容，嘴边露着一丝平静的微笑。

在临终的瞬间，这家伙仍然在笑着，自己为什么不能再早来一点呢？

此时，如果能被她责怪一番也好，如果她还能再开口说话，那自己该多么开心啊？

但是，艾雅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但脸上的微笑却像慈爱的圣女，就好像是在对零说，这不是他的错一样。

但是她不知道，她的笑容只能愈发让零感到痛苦。

零由衷的希望能得到艾雅的责怪，现在回想起来，无论何时，艾雅都在包容着他人。

像个笨蛋一样笑着，无论什么恶意都不会予以责难。要说愚钝很是愚钝，要说单纯也很单纯。

无论如何，艾雅的善良都是不同寻常的。在接受纯粹的善良时，很多人都会感觉不太愉快。因为与她相比，自己的丑陋和污秽会更加的明显。

从这层意义来说，艾雅或许就像一面镜子。

那么，我为何要感到愤怒？反映在镜中的自己，究竟是污秽的、扭曲的还是虚伪的呢？

这个答案已经得不到了。

“混蛋……”

零没有感觉到悲伤，只是有一种失去了某种东西的失落感。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再回忆起这份消逝的曾经吗？

不可能的，艾雅去世带来的创伤很小，这个伤口花个几天时间就能凝结，再过几天，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于艾雅这个少女的记忆，还有现在感觉到的伤痛也会随之消失。

或许，那也是坚强二字的一种表现，但如今的零还是难掩寂寞之情。

零摸着艾雅的脸颊，擦掉了上面的血迹。脸上已经感受不到她的体温，肌肤的弹性也已经变弱，完全变成一具尸体了。

摸了摸艾雅的嘴唇、鼻子、眉毛、额头，最后摸到了她的额头。

多么絮叨的一个女人啊，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气氛热闹起来。前不久还觉得看着有些厌烦的笑容，现在却让零感觉到非常怀念。

真没道理，艾雅的人生中几乎没有被拯救的时候。

所以，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啊？

“艾雅……”

零帮艾雅整理好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突然注意到了艾雅的右手握着什么东西。

零轻轻地掰开艾雅纤细的小手，在她手中握着的，是零给她买的项链。

真没想到，艾雅还这么珍重的抱着这种便宜货啊。

从艾雅手上把项链取下来，把坏掉的搭扣修好，再次挂在艾雅的脖子上。

“真是个好姑娘啊。”

如果还活着的话，明明还能给她买更多的东西，如果喜欢，给她买多少都可以啊。

就在零默默地这么想的时候，艾雅的身体上泛起一层微弱的光芒。

？！？！？！？！？！？！！！！！！！！！！！

光……

………

……………

“这……是？！”

这次不是自己看错了，艾雅的身体确实发光了。

而且，这个颜色。

与末世之光，与几天前晚上见到的那道光，把自己的人生完全搅乱的光芒，再一次的在零眼前扩散开来。

“怎么可能？！”

零的身体一阵颤抖，目眦欲裂，惊恐的看着怀中的艾雅。

只见艾雅胸前深可及骨的伤口竟然开始愈合，那场景，宛如时间倒退一般。

“咚、咚、咚、咚、咚。”

生命的音符重新回到了艾雅的身体内，零感受到了怀中少女的逐渐升起的体温。

艾雅没死吗？！

不对，艾雅确实是死过了，如果自己不是做梦的话……那么，艾雅现在就是复活了！

此时，胸前的伤口已经消失，曾经身负的致命伤宛如一个荒诞的玩笑，那里又恢复了柔美的身体曲线。

“这种事……怎么可能？！”

不可能！

这不可能啊！

艾雅，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

在因为惊愕到极点而无法思考的零面前，恢复了少女特有的樱色的嘴唇，微微动了起来。

“……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