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段永琪甩开,陈文茵的心情好极了。
原本没了碍眼的段永琪,穆继宗也应该很开心才对,可惜他终究心念回鹘,挂碍着那里的朋友,更挂碍着那里的母亲,他实在没有去管段永琪的闲心了。
他不断挥动马鞭,那马也被他的焦躁情绪感染,一边嘶鸣一边狂奔着。
陈文茵知道他担心,便也不多说什么,只管跟着他一路前进。
倒是惜字如金的陆承远赶了上来,对他道:“你再这样打,马就累死了。”
穆继宗愣了一下,他也知道自己太焦躁了,也知道中原有句话叫做“欲速则不达”。他叹一口气,道一声“抱歉”,放缓了速度。
陆承远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勒住马,跟在了陈文茵的身后。
陈文茵道:“你还要去见一眼穆月盈吗?”
穆继宗沉吟了一下,他当然是想要带着姐姐一起走的,于是问道:“时间呢?来得及吗?”
陈文茵笑道:“这有什么来不及的,吐蕃还不是要明年才能打过来。再说了咱们先到黄州再去东京也不算绕路。”
穆继宗点点头,既然陈文茵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驳什么。三人快马加鞭向着黄州而去,他们此去比来时着急不少,路上所用的时间居然短了一半。
到得穆家庄,穆绍风又见长孙的开心自不必说,穆月盈也为再次见到弟弟和陈文茵而开心。
众人不过寒暄了几句,穆月盈便将穆继宗拉到一边,低声笑问:“如何?这段时间有没有拿下小茵?”
穆继宗一脸严肃地摇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讲。”
看到弟弟难得如此严肃,穆月盈也明白事情应该很严重,于是不再说话,只退到一边看着穆继宗。
穆绍风没听到二人的对话,还在为了穆继宗回来而开心,上前拉着穆继宗的手,想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去。
穆继宗一把抽出手来,对着一脸诧异的穆绍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这才正色道:“还请爷爷恕罪,孙儿有重要事情禀告。”
穆绍风看他这样的神情,也只能点了点头,端坐上位,仔细听着穆继宗的言语。
穆继宗将吐蕃要攻打回鹘的事情详细说了,这才回头看向穆月盈,少倾又看回穆绍风道:“此事事关重大,孙儿想跟姐姐一同回去。”
穆绍风愣了一阵子,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穆继宗,那原本光彩照人的眼神竟忽然黯淡了许多:“要回去啊……一定要回去吗?”
穆继宗看着眼前的老人,却不由分说地点点头:“是,一定要回去。”
穆绍风一脸近乎祈求的表情问道:“你们是穆家子孙,只要留在偃月……”
“回鹘是我们的家,我们妈妈还在那里。”
未等穆绍风说完,穆继宗已经驳回了他的建议。穆绍风好似被重拳锤了一下,立时委顿了下去。
他沉默了良久,这才喃喃念道:“是啊……那是你们家……”
面对穆绍风的落寞,穆继宗的反应近乎无情,他只是在那里等着,等穆绍风接受这个现实。
但穆月盈却无法如此无情,这么些日子过去,她对穆绍风已经动了感情,那是她的爷爷,她已经对此有了深刻的认知。
她没法放下穆绍风,她这些日子越来越在乎这个孤寂的老人。这个老人是如何度过寂寞的十七年的?是如何熬过这日日夜夜的?
这些她不知道,可她知道这些日子,这个老人是如何疼爱她这个孙女的,一个老人对自己掏心掏肺,她如何能不动容?
她缓缓走到穆绍风身边,轻轻跪下,和缓地握住了穆绍风的手,轻声笑道:“爷爷别担心,我回去跟妈妈说一声,等那边完事了,我还是会回来陪你的。”
穆绍风听闻此话,便似溺水时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双目圆睁盯着穆月盈,颤声道:“真的吗?”
穆月盈微微一笑:“当然是真的,我可舍不得和爷爷分开呢。”
穆绍风笑着猛然点点头:“是是,爷爷也舍不得跟你们分开啊!”
他说着俯身抱起穆月盈,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发。穆月盈柔声笑道:“爷爷便在这等着我,好吗?”
穆绍风笑道:“好、好,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终于安抚好了穆绍风,众人这才告辞出了穆家庄。
想必穆绍风回去还要难过好一阵子吧,但他好歹有了念想,便有了期待和等待的理由。
穆月盈骑在马上,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站在庄门前的穆绍风,直到那冲她挥手的人影越来越小,小到再也看不见了,她仍旧不舍得回过头来。
穆继宗叹了口气,他终究无法像穆月盈一般珍惜穆绍风,他仍旧没有放下对自己这位亲爷爷的怨恨。
他们两人就要走了,就要回去西北的戈壁,到属于他们的回鹘去了。等回去了,他也就不再是穆继宗了,他会变回阿米尔?萨巴赫。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落寞。他不喜欢自己是穆继宗,他希望自己还是阿米尔。
但如果他不是穆继宗了,他还能跟在陈文茵身边吗?况且他也不知道,他的姐姐——穆月盈是否愿意变回阿依努尔。
她太喜欢中原了,也太在乎这个爷爷了。她对这个偃月有太多的不舍,她恐怕再也变不回那个天真任性的阿依努尔了。
穆继宗长叹一声,穆月盈却对此恍若未闻。或许她真的没听见,毕竟她此时的心并不在这里。
四人一路疾行,用了五日回到东京城中。
陈文茵嚣张跋扈的劲头又上来了,她直管快马加鞭冲入京城,在京城大道中纵马飞奔。剩下三人不敢被她甩开,也只能跟在她身后疾驰而去。
好在陈文茵叫了白王在前开路,群众见到白王疾飞而过,都吓得纷纷走避,竟就这样给四匹马让开了道路,使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穆继宗虽然觉得如此扰民终究不好,但想想现在事急从权,便也不多说什么,一门心思跟在陈文茵身后向着京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