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思君问了陈文茵这一下午的行程,陈文茵只大略一说,并不提起他们擒杀梁崇的事情。
萧思君听了点点头,但端着茶杯的手却停了下来,微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起陈文茵来。
陈文茵被他看得发毛,不禁瑟缩着眼神道:“怎么,师父信不过茵儿?”
萧思君又看了一会,这才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你们准备一下,咱们这就要上路了。”
陈文茵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得以侥幸瞒过了师父。
但她转身时,阿米尔从她衣摆上却看见了一个暗红色的小点。她穿着一身白衣,这红点便显得十分扎眼——那是血迹。
陈文茵之前很注意不让自己染上血迹,即便她砍下了一个倒霉蛋的脑袋,也注意着没让喷溅出的血迹沾染到自己衣服上。
但天算不如人算,不知何时何地,她仍旧被沾上了这一点血迹。
想必刚刚萧思君就已经发现了吧,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说破,陈文茵便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了。
此时她只想快快离开光州,这样将来萧思君便是知道了问起来,她也可以死不认账。
阿米尔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提醒陈文茵一下,但转眼看到萧思君冲他眨了一下眼睛,便知道是不能说了——至少现在不能说了。
萧思君也不去拆穿陈文茵,他知道陈文茵的性格,既然动了手,那对方一定有该死的理由。只是陈文茵从不手下留情,这一点让萧思君颇为苦恼。若她不是高阳公主,只怕早就被仇家乱刀分尸了吧。
陈文茵带头出了光州的城门,她前脚刚走,立刻就长出一口气,看来在城中着实担心了一阵子。
萧思君看着她明显松懈的样子,坏笑一下,道:“刚刚这光州城里好像死了人啊……”
他话音特意拉长,显出一股意犹未尽的意思。
陈文茵听了身子一抖,肩膀明显紧绷了起来。她干笑两声道:“可能吧,这天下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算不过来呢。”
萧思君依旧意味深长地笑笑:“是啊,只要别跟咱们真武门有关就好了。”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当先而去。
陈文茵远远跟在后面,心里直打鼓:莫不是暴露了?
阿米尔这时才跟上来,对陈文茵轻声道:“你衣服上有血迹。”
陈文茵听了一惊,赶紧周身找找,看到腰间衣摆上的血迹叹了一口气:“师父一定看见了。”
随即她又迁怒起阿米尔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阿米尔也无奈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是刚看见的。”
陈文茵虽然担心,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疑惑道:“可既然师父发现了,为什么没说出来呢?”
段永琪安慰道:“或许萧掌门也看不惯那梁崇的所作所为,你杀了他反而衬了萧掌门的侠义之心吧。”
陈文茵翻个白眼道:“我师父才不会想这些,他要是看不惯就自己出手了,若是我出手,他一定会说我的。反倒如果是池姑姑在,她应该会夸我才是。”
她又问陆承远道:“你说呢?为什么师父没说出来?”
陆承远扛着大刀,目不斜视地警戒着前方,开口道:“懒得管。”
依旧是惜字如金啊他……
陈文茵叹一口气,责怪自己不该问陆承远的才对。
阿米尔却对她提到的“池姑姑”颇感兴趣,他记得陈文茵一年前也曾提起,说那只叫做白王的海东青就是那位池姑姑帮她抓的。
他问道:“那池姑姑是谁?你的白王又去哪了?”
陈文茵看了阿米尔一眼,恐怕她自己都忘了曾跟阿米尔提起过池姑姑了。她点着下巴道:“池姑姑就是池姑姑啊……她是我师父的义妹,所以我叫她姑姑。至于白王,上次池姑姑来时给带回关外了,说等它与别的鹰有了小宝宝,再给我送回来。”
原来是到了鹰交配的时节,那位池姑姑便给白王带走了,到现在还没有给送回来。
陈文茵这个解释太过简略了,阿米尔仍旧不知道这位池姑姑到底是什么人。但看样子,陈文茵也不会继续解释了,阿米尔便不再多问了。
倒是阿依努尔听见白王的名字,好奇来问了那只海东青的事情。陈文茵看她对白王有兴趣,便开开心心跟她讲起这只海东青的厉害来。
阿依努尔虽见过回鹘的雄鹰,但如陈文茵所言的通体雪白,爪如白玉的神鹰却是从没见到过,便吵嚷着要见见白王。
陈文茵虽被她缠着不可脱身,却仍旧开心道:“好啊,等池姑姑把白王送回来,我先给你看看。”
阿依努尔笑着叫好,还和她拉了钩,约定好了必要见到才行。
二人谈笑着远去,也将陈文茵刚刚的担心都一扫而空。
再过三天,众人终于到了黄州。
萧思君却不带众人进城,而是顺着一条蜿蜒小道向着城西而去。
走不多时,众人来到一片茂密的竹林中。
那竹子看来都有些年头了,长的甚至有三丈多高。脚下是一片碎石铺就的小路,那石上日久天长,已长出了些青苔来。
这一片郁郁葱葱遮住大片阳光,让人感到霎时间阴凉下来。就连那透过竹影洒落的一片斑驳日影,这时也让人觉得亲切起来。
一阵风穿过,竹叶“哗啦啦”作响,听起来悦耳可爱,配上这幽静的环境,真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好啊,穆爷爷住的地方可真是美。”
陈文茵难得对什么景色发出赞叹。走南闯北,见惯了山川雄奇、天地广阔的她,很难再被什么惊奇的景色震惊。
但今日她却为这片竹林发出赞叹,并不是这里有什么震撼,而是因为这的感觉真的让人很舒服。
阿依努尔也对这片竹林颇感新奇,久居回鹘的她没见过竹子,更不要说这样成片的竹林了。
“爸爸从小就是看着这样的景色长大的吗?”
对于这个从小没有父亲的女孩,她对父亲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渴望。但同时,她也开始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