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南平知道,他是对着耳麦说的,看样子今天警察为了敲诈他,来了不少人,看这阵势,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把坦克开过来,但他还是什么也不敢问。
南谷这时拿出手机,绕过茶几,走到付南平对面,打开视频,道:“我现在录个证据,你配合一下!”
付南平也是小混混出身,经常跟警察接触,也被审讯过,也被拘留过,但他一直认为,警察很好糊弄,特别是现在执法文明了,每次抓到他,在他眼里,就是喊他过去聊聊天,哪怕拘留,也就是到里面睡几天,所以他看见警察从不害怕,相反,警察看到他,倒是头疼得要命,哪里像今天,曾经和蔼可亲的警察,在他的眼里变得跟恶魔一样,多看一眼,都瑟瑟发抖。现在他除了点头,什么也不敢做,也不敢问。
南谷便把摄像头对准他,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会作为呈堂证供!”
付南平点头。
南谷又道:“本着友好合作的态度,我们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达成了协议,你今天是自愿交出农民工拖欠款一亿三千万,期间没有人对你进行殴打、辱骂、胁迫、恐吓、绑架等不正当手段,是不是?”
付南平在心里气得直骂娘,我都被打成这个鬼样了,手废了,牙没了,还喝了半马桶的水,整个人都浮肿了,估计老妈都认不出来了,你竟然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没有殴打,胁迫?关键还是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达成了协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轻松愉快了?但他也只敢在心里骂骂,这时又点了点头,道:“是!”
南谷就关掉视频,收起手机,隔着茶几伸手道:“多谢付老板配合警方办案,我代表千万农民工兄弟感谢你!”
付南平看得眼珠都快掉了下来,这又是搞得是哪一出?还要握手?要不要发锦旗啊?果然是文明执法啊,文明到他有点不适应,甚至有点害怕,他倒宁愿他们还像小混混一样,撂下几句狠话就走,这种感觉太膈应人了,如同对待小孩,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块糖。
但他还是战战兢兢地伸出了右手,肿得像馒头的右手,完全没有知觉的右手。不过说实话,在这最后关头,这个警察还是蛮体谅他的,关心人民疾苦,知道他手受伤了,握的时候也没有用力,只是意思一下,竟让他的心里生出一丝丝的感动。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犯贱?
忽然间,他真的很想哭,眼中噙满泪水,心里真的好委屈。
南谷又道:“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拖欠农民工的工资,再拖欠的话,我们还会来!”
付南平忙道:“不敢了,不敢了。”
南谷就抓起茶几上的手枪,又向肖遥子递了个眼色,俩人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最后还文明了一把,轻轻地关上了门,生怕吓着他。
付南平一下像烂泥一样瘫在沙发里,刚刚由于紧张,全身虽然疼痛,但也能忍受,现在放松下来,手上嘴里如同针扎一般,疼得他全身颤抖,虽然他已到中年,但他平时不抽烟,一口牙保养得非常漂亮,天天刷两遍,用最好的牙膏,就是为了能笑出灿烂的笑容,现在倒好,一巴掌被人家拍得干干净净,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牙膏钱,估计从此以后,再也笑不出那种灿烂的笑容。
不但肉体上痛,心里也痛,那可是一亿多真金白银啊,跟农民工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才攒下的钱,被人家一下全部薅光光,心里怎能不痛?
他的女人自始至终都很自觉,蹲在角落里动也不动,直到现在听见关门声,才站了起来,由于蹲得久了,腿都麻了,踉跄一下,一下扶住了墙,才不致跌倒。
缓了一会,就走到门边,趴在猫眼上看了一眼,确定那两个瘟神走了以后,就冲到付南平的身边坐了下来,急忙道:“付总,你没事吧?”
付南平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你说呢?”
女人才知自己失言,自己都觉得是睁着眼睛问瞎话,他这种情况,有没有事一眼就能看出来,跟车祸现场爬出来一样,说没事她都应该不相信。急道:“那要不我们报警吧?”
付南平流着粗汗,喘着粗气道:“报警?他们就是警,你报给谁啊?打电话让他们回来吗?”
女人道:“那他们也不能打人哪?他们也是犯法的啊!”
付南平道:“他们既然有恃无恐,肯定是有备而来,说不定现在那些警察就等着我打电话呢,然后再来一帮人过来嘲笑我,这些警察可坏了。而且转移公司账目,我也犯法,你知道吧?这钱本来就是农民工头上赖下来的,肯定要不回来了,一要就得蹲号子!”
女人道:“那怎么办?就这样算了?”
付南平怒道:“不算还能怎么办?跟警察打官司,把自己再打进去?”
女人心道,你冲我凶干嘛?关我屁事?其实她一点都不心疼他,只是假装关心一下,反正自己也没被打,虽然被那个小胖子揩了下油,但也没少块肉,听着他漏风的话语,像是幼儿牙牙学语,忍不住想笑,好不容易才憋回去,要不是看中他的钱,她现在肯定要哈哈大笑。
付南平又道:“还不打电话叫救护车?”
那女人应了一声,连忙抓起他的手机。
南谷和肖遥子下了楼,跟散步一样,缓缓走着,不紧不慢。
南谷这时说道:“那家伙的手废了吗?”
肖遥子道:“右手肯定废了,这辈子只能用左手擦屁股了,本来我也想把他的左手给废了,想想还是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吧,谁让我们都是善良之人呢!”
南谷道:“师父常说,每个人都有罪,我们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我们也没有权利去审判别人,我们只能握好心里的那根秤,无愧于心就行,管他妈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