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现在院中
还飘诱人着饭香味,自己空着肚子来,怎么渠水也不请自己吃饭。
还没等于家明回过神来,渠水就将喊了赵伤出来:“走了,咱们该去镇上了,今天要晚了!”
正说着话,卢氏就急匆匆跑过来:“哎呀,我今天可是起来迟了,匆匆梳了头发就来了,你们是不是专门等我的!”
她进了院子后才发现于家明也在,冲他腼腆一笑,就扭头问渠水:“今天还出摊吗?”
“当然出了!”渠水让赵伤将小推车推出去,自己则去锁门,而后对呆呆的站在门口的于家明打声招呼:“家明哥,你先回吧,以后闲了再来。”
一行人很快就走远了。
于家明站在那里,手中提着空篮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被这个世界给遗忘了。
他甚至有点后悔刚才自己没有厚着脸皮开口,再向渠水借一点粮食,家里又没米下锅了。之前的那两斗,也只维持了一个多月而已。
他蹙了秀气的眉,从侧面看去,还真像是一个精致秀气的美男子。
赵二娘子正好看到于家明,心中不喜,面上却热情的打招呼:“家明啊,来看渠水啊?”
乡下人民风开放,未婚的小两口见面也是常事。
家明忙应了一声:“是哩,只是渠水出门了。”
“呦,还提着东西呢。”赵二娘子就笑道:“这也不怪你来的迟了,渠水现在啊,天天去镇上卖吃食呢,你要是找她有事,就去镇上找她吧。”
于家明便点头应道:“多谢二婶。”
赵二娘子摆摆手关门进屋了,留下于家明在原地想了半晌,才抬脚离去。
因为于家明的到来,渠水一上午的心情都不算太好,没有谈话的兴致,等快到中午的时候,客人多了起来,渠水才又高兴了。而卢氏便也开始与她说闲话:“渠水啊,昨晚你们收到那一两多银子没?”
昨天从县城里总共拿回了十四两银子,正好是十三户,所以每一户均分,拿了一两七十多文钱,王得顺亲自给渠水家送去了。
没有将自家那份给抹了!
渠水就也笑道:“就是得顺哥送去的,还送了几个菜椒呢,我让他留下来吃饭都不肯。”
“他要是真留你家吃饭了回去我也得说他!”卢氏捂着嘴笑:“我们大房没去,所以这一两多银子公公让我们自家收着了,没有充公。”
怪不得她心情这样好。没分家的时候,家里男人们挣得都得交公,所以,卢氏自己家里也过得紧巴巴的,她自己的工钱少,干了一个月也才一两银子,现在一下子又增加了一两,当然高兴。
渠水便含笑点头:“可能就这一次机会,你就可着劲儿的乐吧,我听我表哥说了,深山里面现在太不安全了,以后不再带人进去了。”
卢氏倒也没露出太过惊讶的神情来,想了想,便道:“昨天他也跟我说了,说要不是有赵小哥在,进去的一定要搭进去两个。那野猪凶得很!我听了都有些…”她忽然住了嘴,看向其中一个方向,朝渠水努嘴:“渠水啊,你看,那是不是于小哥?”
渠水便诧异的扭过头,果然看见于家明艰难的担着两个箩筐往这边走来,小月与家辉一前一后跟着他,而于家明一边走一边在小吃街上寻找着什么。
“他是不是在找你啊?”卢氏凑到渠水耳边问道。
渠水眼睛便眯了眯,可不是找她嘛!要躲起来是不现实的,他们四个人,一个摊子,怎么能躲过去!
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的。
渠水就站起来迎了过去:“家明哥?你咋来镇上了?”又低头看着脏兮兮的小月和家辉:“咋把他两个也带来了?”
于家明看到她便是一喜:“渠水,可算是找到你了。哦,这两个小家伙我不放心放在家里,所以就干脆带了来。渠水,你家摊子在哪里,我想用你家的摊子把这些柿子卖了!”
渠水低头去看他背的两箩筐柿子,因为人没有力气,所以都只是半箩筐,数量不算多,但一个个都有拳头大,红通通的,品质很好。
她便有些为难的笑着:“可以是可以,只是家明哥,你这些算是水果,该去菜市场那边,来这边的都是来吃饭的,怕是没人买。”
“不要紧!往年都能卖掉,今年应该也能。”于家明笑着,便放下扁担,拎起来一个箩筐,又扭头吩咐渠水:“渠水,太沉了,你也帮我提一个过来啊。”
渠水看着他自说自话,转身就走,不由磨了磨牙。
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像是对一个小丫头一样,还真是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啊!
渠水便露出一抹冷笑。
她吃力的提了一个箩筐走过来,谁知道还没走上两步,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也摔倒在了地上,那半箩筐的柿子就彻底颠倒个个儿,一大半的都咕噜噜滚出来,有的跌破了,有的就干脆让猝不及防的行人给一脚踩破了,损伤惨重!
小月与家辉就站在跟前,似乎吓傻了,一动也不敢动。
小家伙双手握拳,小脸涨红,愤怒的瞪着他,那架势似是要打人!
而于家明竟然就被他的气势给震住了,呆愣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此时,赵伤也已经走过来,沉着脸,直截了当将挡在面前的于家明给一脚踢开,他的力道何其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专门朝着趴在地上的于家明的屁股上踢去,后者就又惊叫一声,往一侧翻去。
围观的人便有人笑出声来。
赵伤便走到渠水跟前,上下打量着她,温声:“有没有摔伤?”
渠水忍不住笑,面上却很难过的摇头:“只是摔疼了些,倒是可惜了家明哥家的柿子了!他还指望着卖钱呢!”
赵伤便责怪道:“你傻了吗,东西重要人重要,没事的话就快起来,别挡着路!”
这话就像是特意对于家明说的,后者又是个多心人,傻傻的坐在那里,看了看四周,脸颊便烧红了,赶忙站起来,将路给腾出来。等行人少的时候再去寻,柿子却不是被踩破了就是被人给摸走了,只剩下箩筐里二十来个完好的。
他直觉便是这该渠水赔。
但怎么赔又是个问题。
渠水已经在赵伤的搀扶下回到了摊子上,卢氏刚看着摊,不敢乱跑,这会儿就忙去她跟前上下打量她:“有没有事?跌着骨头没有?”
渠水摇头,自责不已:“损了将近二十个红柿子。家明哥该伤心了。”
“他也真是的,自己提不动还让你提,你比他小多少岁。”卢氏的女婿比她大三岁,但平日就很照顾她,说她是女孩子,又比他小,就该宠着点。所以卢氏一向觉得自己嫁对了人。
但是再看看渠水和于家明,真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啊!
渠水便低头不说话,小脸微微垂着,眉眼也耷拉着,看起来沮丧极了。
卢氏就更加怜爱她了,一向精神极好的渠水何时这样过,都怪那个于家明!
所以等于家明提了箩筐过来,期期艾艾的想说些什么时,四个人竟然没有一个理他的。
于家明便很尴尬。
家辉闻着馄钝的香味,眼巴巴的瞅着那锅里蒸汽腾腾的馄钝,便使劲咽口水,还用黑乎乎的小爪子去扯于家明的袖子:“哥,我饿,我要吃!”
小月大一些,忙打掉他的手,瞪他一眼。
其实看到这一对姐弟,渠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家明就是明摆着让两个姐弟来她这里蹭饭吃的。
一个大男人,也难为他想的这样精明!
来到她这里卖柿子,既省了租子,又省了三口人的伙食,不,应该是三口人两顿的伙食。
现在小吃摊上放了两个小炉子,一个卖馄钝,另一个就卖灌汤包子,灌汤包子也是镇上所没有的特色,所以前几天刚刚加上去后就很受欢迎,小吃摊的生意又火爆了几天,渐渐又趋于平稳。但是,整体收入比之前要高出一截,毕竟单吃馄钝是吃不饱的,配上包子才是经典搭。
渠水四个人平时也嫌麻烦,就卖什么跟着吃什么。
一下子来了三个吃白饭的,渠水便有了危机感。
于家明很是尴尬,那朝渠水要赔偿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安抚的将家辉拉到身后,低低训斥两句:“那是你渠水姐姐要卖的,不能吃。”
小孩子懂什么,他只是闻着那香喷喷的馄钝香味,只觉得自己更饿了,有的吃却不能吃,真是天底下最难过的事。
家辉嘴一张,便哇哇大哭起来,还一边哭一边喊:“我饿,我饿!”
在家里他这样闹,于家明一向是一个巴掌打过去,但是现在是在闹市,他甚至有点巴不得小家伙闹起来。只面上装作愤怒的模样,举起巴掌对着家辉比划两下:“家辉,听话,不然哥哥要打了。”
家辉捂着自己的小屁股,蹭到了渠水身后,抽泣着:“…姐…饿…饿…”
他人小,却也知道不怎么露面的渠水对自己很好。
渠水无奈的看着两个孩子,露出一抹笑意:“傻小子,来渠水姐这里,肯定不会让你饿肚子,来,你和小月姐姐每人舀一碗啊!”
家辉就含着一泡泪,眼巴巴的瞅着她。
小月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却使劲摆手:“不吃,不吃…”
她的肚子却突然咕叽咕叽叫了起来,声音很响亮。
小女孩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渠水便有点好笑,又有点难过,这两个孩子在于家一直被视为拖累长大,家辉就不说了,本身脑子不太灵光,后来长到十几岁,连话也说不太利索,而小月作为一个女孩子,也从没有人教她做为女孩子应该要做的事情,衣服脏兮兮的不知道洗,针线活什么的也不会做,前世都十四岁了,也没有媒婆进门,钱氏与于家明就很嫌弃她,总是非打即骂,将一个好好的孩子也给打得反应迟钝了。
而她能做的却很有限,大概就像是今天这样,供给他们一顿饱饭吧。
卢氏已经手脚麻利的舀出两大碗馄钝来,放到摊子后边的桌子上,又拿了两双筷子让他们用,她脸上盛满了温柔与怜惜,任何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个孩子平日过得很不好,干瘦干瘦的,脸上没有一点肉不说,连孩子特有的朝气也没有,与小山根本没法比。卢氏是个心善的,又打了半盆子水,让两个孩子洗干净脸和手。细瞧了瞧,便笑道:“好了,都是俊孩子,快去吃饭吧。”
家辉已经急切奔到碗跟前,拿了手就要抓,知道他这个坏毛病的小山就一直在盯着,见状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鼓着小脸:“不许用手抓,用筷子!”
家辉比小山大,但一向怕他,含着手指头瞅了他好几下,才慢慢抓了筷子往嘴里塞。
小月也是吃的狼吞虎咽的。
渠水便又拿了四个灌汤包放到两个人跟前:“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这还有包子呢,吃完了馄钝再吃包子啊!”又看向小山:“小山,你别管烧火了,我看着就行,你看着他俩!”
倒是那边的赵伤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很无奈。他原先见于家明理所当然的支使渠水干活,心里就涌上一股怒气,待要过来帮忙的时候,就瞅见渠水华丽丽的跌倒了,连带着那半箩筐的柿子。
他嘴角勾了勾,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倒在地上似乎起不来的渠水,她想什么法子不好,非得让自己也遭殃,身上今天刚上身的干净衣服也脏了个彻底。
小山已经冲了过来,焦急的唤着“姐姐”,一边来搀扶她一边打量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于家明惊叫一声,也放下手中的东西跑过来,但他不是来搀扶渠水的,而是去捡散落在地上的柿子的,一边趴在那里对来往行人急急的说:“小心小心,小心脚下,不要动!”一边急急忙忙将柿子给捡起来,甚至还略带怨气的对渠水说:“你怎么回事,连个箩筐也提不动!这点好柿子都被糟蹋了!”
他其实因为太过着急才会失了分寸,将心中话说了出来,要是以往,他是绝对不会这样说的。
渠水龇牙咧嘴的坐起来,眉宇间闪过一道冷气,但还没说完,小山就突然冲着于家明喊道:“坏人,坏蛋!不许骂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