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诺夫拜见那男人是在早上,但张丰毅直到夜晚来临,也没有丝毫察觉。
他的行动已经处于本部高级别的监控中了。
他走出公寓,回望夜色中亮着灯的窗户。他的房间在公寓楼的东南角上,沿窗户口悬挂淡棕色的窗帘,公寓楼门前一条小道通往中央公园。
正值夜晚,路上行人很少,路灯清幽,照得地上一片白霜。张丰毅急匆匆地行进,经过了几个出来散步的美国妇人。她们烫着蓬松的卷发,朝张丰毅投来一抹探询的目光,因为他的速度很快。
沿居民区的小路而下,一头扎进分出的岔道。这里没有路灯,道路也崎岖得多,从重心的感觉和地面的倾斜来看,应当是一段下坡路。
身周一团黑暗,除了天上的月亮和远处依稀可见的灯火,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张丰毅很安稳地落着步子,仅需避开黑暗特别浓的区域,就可以向中央公园的灯光大胆地前进。
中央公园和居民区的绿化林由一圈铁栅栏隔开,树林极为茂盛,葱郁的树叶影影绰绰地彼此交错,能嗅到清新的草木芳香。
张丰毅沿着曲折的小道在绿化林里穿梭,来到铁栅栏跟前。
他的心情忽然有些激动和紧张,毕竟是偷偷摸摸地就接近了朗纳德。
道路尽头是栅栏开着的门,过了开放时间早被锁上了。里面是面积很大的网球场和竖着的网,寂寥到空无一人,旁边有光照很强的大灯,照亮底下的白色网格。
张丰毅把手指伸进栅栏里的孔洞,以他如今的能力,翻过纽约中央公园的栅栏简单至极。
脚掌踩上栅栏,手指飞快地攀援向上。等到了头,就跨过栅栏,又勾着上面的孔洞,一步一步慢而稳地降到地上。
到了网球场中央,背倚着横网,望了望租住的公寓楼。凭窗户和他的相对方位,判断了一下朗纳德的位置,然后才转身离开。
朗纳德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临近关门时间时,就主动离开了中央公园,因此现在并不在监视。张丰毅的感觉只是无根无据的臆想,纯属多余。
一种便是仍然潜藏在公园里,甚至有准备彻夜蹲守的可能。
他会事先找个地方隐匿起来,中央公园占地面积很大,夜晚有许多流浪汉就寄宿在其内的长椅上。即便是公园的管理者也不敢保证,公园一旦关门,里面就没有游客了。
很快就到了记忆中的树林,透过重重叠叠的树叶,能望见那张长椅和旁边遒劲的古树。
张丰毅俯低身体,步伐缓慢地靠近古树下阴森的暗影。朗纳德也许就在那里藏着。
中央公园的路灯极其明亮,树阴浓重得什么也看不见。张丰毅踩着草坪,留下浅浅的脚印,所经之处的青草被踩平。
等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张丰毅莫名有了一种被人盯梢的感觉。他警觉地左右看看,四周空无一物。一个箭步蹿出,跑到古树边。
却只是幽深的黑暗。
朗纳德已经离开了。
朗纳德的反应虽然迟钝,但当房间里一直亮着灯,却又没有人影时,也能辨别得出。这是房主跑了,把灯开着就是为了欺骗他。
可想而知朗纳德猛然顿悟时的惊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阿卜杜勒报信。
此刻的他正奔跑在中央公园外的第五大道上,满脸狼狈地冲进路旁的一间杂货铺。把一把硬币扔在柜台上,就急急忙忙地拿起电话听筒。
硬币在柜台上弹跳着,发出清脆异常的声响,柜台里的老店主张大嘴巴望着他,愣了好半天,方才起身,想起去收那些硬币来。
手指用力地按下一串数字键,朗纳德焦急地等待阿卜杜勒接电话。
舒嘉把男装店里的最后一件全球限量版西装取下来,衣架上已然是空空荡荡。
明明是充满善意地为学弟选衣服,却表现得像是来抢劫男装店似的。作为一家舒嘉最有好感的品牌男装店,这里荟萃了全美十之八九的男装品牌,倒不至于口味单调。
她把店里的存货抢光后,便环抱玉臂,冷冷地看着男装店雇来的搬运工人,将衣服成箱成箱地往私车的后备箱运。
受舒嘉之命安然躺在藤椅上的阿卜杜勒一脸迷茫,有些傻眼。时不时挠挠头,面色难看,按道理讲,资助穷困学生也不是这么个资助法啊。
正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急忙看向舒嘉,小心翼翼地请求:“学姐,我接个电话。”
舒嘉随意地一摆手,依然注视着工人们合力把箱子搬运上车。
朗纳德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上来便是一句:“他发现我了。”
“怎么发现的。”
“肯定是露出马脚了,”朗纳德分析,“窗户里亮着灯,但人离开了。”
“你说,他会联想到我们这里吗。”
“你们那里,现在最该着急的是我才对。”朗纳德的语气很是急切。
“你慌什么。”阿卜杜勒不慌不忙,他的声音被夜风吹散。
“现在就惊动了他,我们的计划还不到一半啊。”
“执行计划二呗。”阿卜杜勒依然是那幅气定神闲的模样,“主意可是你提的,你一着急不就满盘皆输了吗。”
朗纳德应声沉默,他瞥了一眼外面的黑暗。黑洞洞的仿佛藏着什么不可知的危险,他紧了紧大衣,对着听筒低语:“你得尽快把她带回来,我有场地有人手。”
一声又刺耳又清脆的响声突然在阿卜杜勒的头顶响起,他下意识地抬头,一道沉重的黑影划过天花板,遮挡住了男装店的灯光。霎时间,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道闯进来的黑影上。
刚才的声音是落地窗被撞碎了才发出来的,或大或小的玻璃碎块纷乱地散开,摔到地上化成粉碎。破裂的声音刺激着人们的耳鼓膜?
有个站在当中的女店员满脸惊愕,伸手捂住耳朵,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黑影速度极快,呼呼的如一股涌入的旋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