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师长谈过,朗纳德关上笔记本电脑,又从第二个行李箱里取出一台体积厚重的专用设备,用其捕捉来自纳米定位器的信号。
为保护这台设备,他单独空出了一个行李箱,又在周围塞满了衣物,确保行李箱即使被打开,也只会闻到一股汗臭味。
定位器的功率很小,产生的信号极其微弱。设计时他将大部分的工作交给接收器来做,因此定位器只要发出波长很长的信号即可。
现在那个表示实验品的绿色光点正在网格状的地图上前行着,每满一分钟出现一次,出现一次就比上次移动了好些距离。他把定位器的发射频率调快到每分钟一次,相应的,强度就更加微弱。这么做的目的便是尽快追踪到实验品的精确位置,伺机而动。
酒店的里间里,坐着张丰毅和舒嘉两个人。
张丰毅坐得很文雅,西服领口微微敞开,里面是一件精致的白衬衣。
可舒嘉的坐姿就大相径庭,着实让人不能恭维:她两手搭着沙发的靠背,一袭凉快的红色长裙,肩带被汗液黏在雪白粉嫩的肌肤上。两腿交错着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同时还一脸无所谓地顾盼,俨如一位来酒店收保护费的黑道混混。
酒店的男服务员端着甜点和咖啡进了贵宾间,一见座上的两位,欠身行礼,暗自猜测女的应当是上级,男的想来是文秘。于是迈着小碎步到茶几边,把甜点和咖啡一一放到舒嘉的面前,而冷落了张丰毅。
舒嘉微微颔首,男服务员起身离去。
张丰毅黑着脸,很不满于服务员的态度。对舒嘉殷勤备至,对他怎么是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
舒嘉一扭头,瞥见了他难看的脸色,嘲笑般地呵呵一笑,“被人忽视的感觉一定特别难受。”
他勉强道:“还好吧。”
他是被舒嘉牵着到这里的,据说舒嘉的神秘老爹要与一位重要的客人商谈。
在陪舒嘉逛了一天,依次经过了中央公园、购物街和儿童游乐园后,他被带到这儿歇脚。
他是军人的体质,做完这些事情仍然累到虚脱。
舒嘉对他唯一不错的一点是,肯为他想办法解决口腹之欲,像带条小狗要记着及时喂食那样。
酒店的老板知道他们是深不可测的人物,便直接请进了贵宾间,让三名侍应生轮流招待。
张丰毅忽然问舒嘉:“你和你老爹打过招呼了吗。”
舒嘉此时正拿着把指甲刀,使劲锉指甲。眼睛盯着长如葱管的指甲,她回答:“没啊,怎么了。”
“毕竟是你老爹的应酬,”张丰毅犹犹豫豫的,他的脸皮比起舒嘉的要薄许多,“你这么贸然打扰,还带着一名陌生男子,会不会太唐突了。”
“怕什么,”舒嘉朝他翻了翻白眼,“他是我老爹啊。”
“可…”张丰毅话到嘴边,欲言又止,“他是你老爹,你家的习俗我不知道,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我很尴尬啊。”
舒嘉正忙着磨指甲,一听这话,便把指甲钳啪地一声合上。那指甲钳是特制的,专用于美甲,舒嘉握在手里依然能露出一点。
“你有什么可尴尬的呢,他们只是谈一些生意。我老爹每天八点醒来,按时规律作息,早晨打太极,下午练瑜伽。我平时很难见到他老人家的,偶尔在心里记挂起来,去看望一下,表达我作为子女的一份心意嘛。”
张丰毅嘴角抽搐,皮笑肉不笑的,心想,她如果能像中国传统子女那样为老人尽孝,在她们这样的黑道家庭实在是离奇至极。
看到张丰毅写满了质疑的脸,舒嘉只好讲出实情:“好了,其实是看他又和哪个女人搞到一块了。”
张丰毅郁闷道:“你查奸带上我是有什么作用。”
“你能为我说话嘛,万一吵起来了,他们都是我老爹的部下,肯定会站在我老爹那一边啊。但是有了你,就有一个人为我撑腰壮胆了。”舒嘉理直气壮道。
“我能吵过一群人吗。”张丰毅满脸愕然。
“你只要在关键时刻表明你的立场,就万事大吉了。”舒嘉一脸云淡风轻。
“那这样的话,你老爹会不会从一开始,见到我的第一眼起,就赶我出去。”张丰毅有种不好的预感。
“放心好了。”舒嘉用眼神安慰他,让他放轻松。但她越看,越令张丰毅毛骨悚然,就像黄鼠狼对门口的鸡和蔼笑着说:我是来给你拜年的。
“我老爹只喜欢敢打敢拼的年轻人,讨厌的人也是这样。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很可能还会忘了你的位置。你只要老实待着,他一定不会发现你的。”
舒嘉一脸真心诚意地对张丰毅说。
张丰毅愣了愣,确定这里面没有故意针对他的因素存在,才缓缓地收回视线,哦了一声。看起来舒嘉是从朋友的角度出发,给他提建议的。
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怀疑,到底有没有出过声。
“一会儿他们在会议室聊正事,我们在外面等?”张丰毅审慎地询问,观察着兴致未减的舒嘉。她好像对弄砸自家生意一事,感到特别的兴致勃勃。
舒嘉轻声否定,然后淡定地吐出一句:“我们去会议室里。”
张丰毅当时脸就黑了,在脑海里幻想着一幅可怖的画面。气氛严肃的会议室里,无数的黑帮老大静坐着准备聆听上首者的讲话。然后他们俩穿得极为随意的一男一女,突兀地站在会议桌后方的空当间。
舒嘉环抱玉臂,准备寻衅滋事,关键是身旁还有个张丰毅。
他倒抽一口凉气,赶紧问道:“难道要站在那里旁听?”
“不,我们哪能站着啊,那多累人,得坐着。”舒嘉意犹未尽地说:“还得积极参与他们的交流,体现我身为老爹继承人的尊贵。”
“你还准备大展身手一番?”张丰毅瞪大眼睛问。
“来了怎么能白来呢,”舒嘉一脸理所应当,“我要让我老爹后悔他的所做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