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木门霍然打开,把缩在门口的张丰毅吓了一跳。
他赶紧躲到一边,一名老女佣提着装满粪便的木桶跨过门槛,面露疲惫倦怠之色。
张丰毅朝门的另一侧探看,只见是一处类似的院子,但有人住着,生活气息浓厚。
他临时改变了计划,朝另一头的埃尔维斯扬了一下下巴,让他们趁机冲过去。因为院子的两扇门都开着,他们可以更快地奔入目标区域。
张丰毅轻声道:“三,二,一。”
三人觑准时机,疾速冲了进去。院子里有几个老女佣正在洗衣服,不大的院中摆满了洗衣盆。
张丰毅知道这下肯定是暴露了。
他们踮着脚尖在脏水、湿衣服和盆中行进,时而踩翻洗衣盆,掀起脏水,时而踩到衣服上,差点滑一跤。老女佣们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们跌跌撞撞地逃命,活像三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到了门边,张丰毅等两位同伴进来,自己扶门瞭望,看见提着马桶的女仆张大嘴巴,马桶掉在地上,溅了她一身。张丰毅赶紧把门关闭,牢牢地握住门把。
弗兰克将脖子上的冲锋枪,当作门闩卡在门把中。
女佣围了过来,开始一下一下地敲门、撞门。张丰毅心惊肉跳地看着门框震动,心中怀疑这扇老旧的木门能不能撑住她们的撞击。
门的震动停止了,门后传来响亮的呼救声。张丰毅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望向院内,此处的地方要比所经的两间院子宽敞。
位置向阳,暖和的阳光照在地上,张丰毅心里明亮了不少。
当中有比人还高许多的麦堆,麦粒撒落在平坦的地上。作物和照到其上的阳光,都是一样灿烂的金黄色。很明显,此处应该是一间谷仓,用来储存过冬的粮食和收来的粮税。
墙上倚着茅草扎成的扫帚,张丰毅警惕地提起枪,蹑手蹑脚地朝院子的另一扇门靠近。门上着锁,是极沉重的铁锁,铁链缠绕住门闩,足可见这扇门的重要性。
门外有嘈杂的谈话声音,又显得极为安静,是一种一切井然有序的安静。洁白而肃穆的圆顶从院墙上伸出来,建造得很匀称。
他们应该是到了宅子主人的住所,至少也是他办公、或是议事的地方。
张丰毅向埃尔维斯和弗兰克投来探询的目光,指指被严密封锁的院门,“怎么过去。”
埃尔维斯和弗兰克其时正在麦堆旁查看,弗兰克抓起一把麦粒,连连赞叹麦粒的成色。
埃尔维斯对叙利亚地区的收成毫无兴趣,淡淡地转过头去,瞄了一眼门上的铁链、铁锁,把视线移向院墙。
“翻墙吧,先上到墙沿,然后爬到房顶上,要抢在武装人员赶来前。我们必须避开他们的目光,到了房顶上,再看怎么行动。”埃尔很快命令。
话刚说完,他便几个箭步蹿了上去,两手稳稳地抓住墙沿,一挺身两腿便跨到墙沿上。
他迅速朝院内望了一眼,旋即收回视线,匆忙地如壁虎一般爬到了房子的圆顶上,并牢牢地粘在了上面。
他朝张丰毅和弗兰克一招手,两人便以同样的方式上了房顶。张丰毅俯视下面的景象,埃尔维斯刚才的动作急匆匆的,肯定是有人把守需要抓紧行动。
院内有两个持枪的武装分子,站在洁白细腻的石柱旁,如枪般笔直。谈话的声音正是从屋内传来。
整幢房子都是用大理石构筑而成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子般的反光。
屋子的前方是一扇大门,同样有人把守。看来营长称法哈德将住宅布置得固若金汤,真不是虚妄之谈。
法哈德此时正在屋中,与几位全心全意支持叙政府军的商贾,讨论着战争的进展。众人皆是白袍席地,白帽罩头。容貌苍老的法哈德留着浓密的大胡子,坐在当中,他一伸手,接过话头:
“当今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政府军不肯出全力,他们拖着战争的进程,只要反对派一天不组织进攻,他们就准备这么一直耗下去。”
旁边的一位客人帽子上有一绺艳红,是贩卖皮草的商人阿卜杜拉。
他一拱拳以示敬意,“您说得很对,现在的政府军鱼蛇混杂,什么样的人只要有钱,就能立马将游民武装起来,组成一支军队。我们虽然各自有家兵,但合起来也实在太少。”
“想另开炉灶的想法我也有,”法哈德深知阿卜杜拉向来主张独立行动,便直接承认道,“我们有一定闲置的资金,又都是政府急时委命的官员,组织一支民兵本是容易的事情。但如今前线的指挥权都在军方手里,哪怕组织起来了,也难以协调关系。
况且我和城镇的最高指挥官,关系一向很差,要不是看重我手里的钱,他和我早就绝交了。”
“您现在的处境很难,军方通过各种渠道催着要钱。可战乱时期,居民生活实在是举步维艰,肯留下的人是少之又少,能维持商铺运转就已是以尽全功了。”阿卜杜拉语气苦涩。
其他的人纷纷点头,阿卜杜拉和法哈德的话确实是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前线的将士过着朝生暮死的生活,后方的商贩和平民同样是水深火热。
“你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法哈德的嗓音很粗重,像几天没喝水那样。
“我们的商路出了些问题,想借用您的渠道流通货物。货物是一些很普通的民用物资,以比造价略高一些的价钱卖出去。”
法哈德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你去找我的管家,他能负责安排。我的商路一向由我的一位结拜兄弟维持,绝对可靠,走的路线也大都是后方的安全区。”
阿卜杜拉听到这儿,心中一喜,他们事实上是向反对派武装出售军火。
现在什么时候了,法哈德还在坚持做传统的合法生意。只要他们把搞到的军火卖出去,就能一夜暴富。像法哈德这样古板的人肯定赚不了大钱,难怪他一直倒贴,全靠税金过活。从他的路线运输,不仅稳妥,而且一出事就能马上推责任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