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的对手。”纪觞道:“再不让开,下一刀就会要你的命。”
蔺煜捏了捏手腕,双臂一震,铜环作响,继而落在手里。
若说之前是想杀万贵妃,而被对面之人阻止,那么现在,就是心中不忿,更是身为平北军的尊严。
他自有满腔怒火,最想燃尽燕国和后周这瓜分梁国的敌人。
纪觞看他半晌,点点头,“看来你是真的想死。”
一旁,方景然靠在破碎的桌椅上,此时看着,这是他梁国的将军,曾经骁勇善战的猛将,这便是平北军。
他依稀觉出熟悉,那是宁折不弯,是大梁边军。
方景然觉得自己心口堵得慌。
反倒是万贵妃,对此好似浑然不觉,对场间的一切也像是根本不在意。她靠在侧间的门框上,静静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蔺煜当先出手,一拳砸去。
他虽然练的是外家硬功,但这身法却快,一拳破空,隐有爆裂之声。
纪觞虽自负武功,却也不会低估眼前之人,此时更不敢硬接这横练大成的一拳。
他闪身躲开,顺势劈出一刀。
但这拳头他是躲开了,却没想到蔺煜拳过而变招为肘,携带出拳时的劲风,直接朝他胸口撞来。
近距搏杀,刀剑在招式之间不免成了多余,而纪觞大意的就是被蔺煜贴身。
劈刀少了力道,他脚尖点地,身后退时,左手并掌,直接拍去。
蔺煜对此全然不顾,他知道对方是「混元」之境的大修行,一身武功并非在这绣春刀上,若此时自己不顺势急攻,等对方抽身之后,便是自己的死期。
所以他不会退,反而集全身气血之力,右肘倾覆全身力量,就如攻城巨锤,舍身而去。
纪觞眼底凶芒一闪,他当然能看出对方打算,这是想要一招将自己拼伤,然后再当自己面去杀人,若真如此,人都死了,那自己还计较什么?
就算是再把对方杀了,那也是自己落了一筹,以他身份,自是不屑做出此事。
但明白是一回事,心中盛怒更是真的。
纪觞狞笑一声,左掌通红一片,拍去时竟有白烟生成,如是烙铁,更如熔岩。
掌心与甲衣还未接触,甲衣之上的衣物便自行燃烧,而蔺煜当然能感受到这股温度,他不识对方这是什么掌法,却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拼命,更要一往无前才行。
他没有动摇,一肘撞在了纪觞的胸口上。
清脆可闻的骨裂声传来,纪觞瞳孔骤然一缩,忍不住张口,血液溅出。
与此同时,他的一掌直接拍在了蔺煜的身上,刺耳的烧灼声里,这一掌直接穿透了精铁的甲衣,印在了血肉之上。
只不过因为蔺煜全身之力都在这一击上,所以纪觞的这一掌并未拍实,便整个被巨大来袭的力道撞飞出去。
门窗破碎,纪觞砰的一声落在院里,滚了滚,半晌没站起来。
蔺煜更是身子如虾般躬起,本来他是全力而为,呈倾状,可腹部受了一掌,力道全然一泄。
他脚下踉跄了几步,如醉酒般倒在一旁,口里同样冒血。
这一掌因为方位缘故,万幸是没有打中要害,可其中掌力和火毒已然入体,现在他浑身如灼,皮肤更是肉眼可见地变红。
汗水很快溢出,但更快地化作白烟蒸发,他躺在地上,难受到想要打滚,如置身蒸笼。
方景然看着近在咫尺那人,他亦能感受到传来的热量。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是恨自己的,甚至要杀自己,可当他看着对方此时模样,心里竟忍不住难受起来。
并不是同情,只是看着他如此凄惨,方景然眼眶很热。
他咬牙起来,端了一旁的水盆,直接将水泼在了蔺煜身上。
嗤,
就像是水浇在烧红的铁上,白烟滚滚,可蔺煜丝毫没有缓解的样子。
那边,万贵妃蹙了蹙眉,道:“这是《离火掌》,第五唯我的独门绝学。”
方景然此时顾不得去想对方是如何识得这门武功的,只是眼带希冀道,“怎么救他?”
“他之前可是想杀你呢,不对,是想杀我。”万贵妃道。
“现在你还说什么风凉话?”方景然急声道。
“晚了。”万贵妃说道。
方景然张了张嘴,看着强以内力压制火毒的蔺煜,神情无力。
“不是说他没救了。”万贵妃看向门口,道:“是有他在,没法救。”
方景然一愣,连忙回头,这才看到纪觞已然从门外进来。
他嘴角也有血迹,脸色也可见几分苍白,显然也是受了内伤,只不过光从他能自如行动来看,这伤肯定是不如蔺煜重的。
纪觞是大修行,炁成混元,五腑内脏和丹田气海自有真气时时蕴养,护体真气也最是强横,所以方才伤的不重。否则换成其他人,被蔺煜那若千钧般的一撞,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他看着白烟蒸蒸的蔺煜,冷笑一声,杀意恍若实质。
这《离火掌》针对的就是「无铸」境界的大修行,气血之力越盛,中掌之后,所受火毒便愈加煎熬。
“听说自来墨家之后,二位便一直分房而睡?”纪觞忽然问道。
方景然一愣,不解其意。
万贵妃却是神情平静,至于想到或是没想到,谁也不清楚。
纪觞见此,满意点头,“如此甚好。”
方景然一听,这才明白过来,登时脸色涨红,更有羞愤。
万贵妃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纪觞随口说着,已然走到蔺煜身边,低头看了眼,抬起了刀。
“情色之欲,大修行也不可免?”万贵妃问道。
纪觞眼里微有错愕,不过更多都是感兴趣。
他舔了舔唇,看着面前这国色天香之人,毫不掩饰眼中垂涎。
以往只是听闻,彼时还不信世上真有祸国殃民、倾国倾城的美人,可当今日真能得见,方才知晓往日的自以为是,不过是世面见得少。
或者说,是好看的女人见得少。
“食可果腹,秀色可餐。”纪觞笑道:“若能独享美人一夜,怕是死也值了。”
秀色可餐当然不是这么用的,但这已然将他心里所想,欲要而为说了出来。
而这般直白,更让方景然怒不可遏,毕竟万贵妃曾是他的妃子,哪怕来机关城后彼此便如陌路,可终究是有过夫妻之实。
对方这般调戏,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是羞愤交加,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纪觞自然能察觉到方景然的神情变化,对方欲要噬人的眼神,在他看来也只是无能的蝼蚁生怒。
他用刀身在方景然脸上拍了拍,他本不想杀了对方,但现在又觉得,留下这么一个记恨自己的人,不是自己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