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年见对面那人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当下,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交出燕廷玉,才不会再死人。”他说道。
季子裳道:“为什么?”
“那些狼卫跑了。”陆延年说道。
季子裳眉头先是一皱,没有立即联想起来。
可苏澈却是猛地清醒过来。
“燕国军队!”他一下冒出冷汗,猛地看向另一边燕廷玉的藏身之地。
仿佛那黑暗里,有人正与他相视,恶意深藏。
只不过,苏澈仍是不敢确定,对方竟有如此心思么?
这该是如何的险恶,若不是早有预谋,燕廷玉为何会一直平静,一路从容不迫?
季子裳在此时也已想通,脸色也是微变。
“我此来梁州,并未见有北燕军队。”他说道,仍是有几分怀疑。
陆延年淡淡道:“没看见,不代表没有。”
季子裳眉头皱起,若真如此的话,那些狼卫的确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而唯一解决的办法,便是让燕廷玉出面,届时化解此事。
但,他看着对面之人,事情真会像对方所说那样么?
陆延年并不催促,他没有作声,仿佛只是在等面前那人做出决定。
季子裳不由看向不远处的苏澈和江令寒,目光之中,有犹疑,有探寻。
陆延年当然注意到了那边,叶常青他自然是认出来了,而看那关心对方的人,想必便是同行的江令寒。
只不过,对于另外一人,他却没有认出来。
此时,见季子裳看过去,他的目光便也落在了苏澈身上。
本只有好奇,却在看出苏澈易容伪装之后,眼中不由得便浮现出怀疑之色。
此人是谁?
陆延年的目光,随之落在了苏澈手中的剑上。
那是看起来很普通的长剑,但在他看来,却于简朴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只不过,陆延年自是能察觉出苏澈如今气息不稳,显然是重伤在身,是以,对其的警惕戒备,远没有对季子裳来的重。
而对于季子裳看来的目光,苏澈自然能看懂。
他平复下心中疑虑,虽然觉得众人猜想,的确是不如亲自问燕廷玉来的清楚,可他同样不相信桃花剑阁的人。不只是因为乔芷薇和瑶无艳,更有对方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这都很难让人选择去相信。
场间,一时有种诡异的安静。
而这一切,皆是被暗处的燕廷玉收入眼底。
他无声一笑,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转,眼底略有自得之意。
……
盗帅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好。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他的运气,似乎是在遇到苏澈之后变坏的。
当年自己一身轻功来往江湖,神行术一出更视大梁皇宫于无物,甚至可在万贵妃寝宫内,相隔珠帘随手拿走九龙杯。
但当跟苏澈见面后,自己便一直遭遇波折。
墨家与将军府合作,盗帅自然不会阻止,哪怕彼时见面是故意,可后来结交却是真心。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冥冥注定,他的运气,确实有些不好。
旸山郡与苏澈被人追杀,九死一生才脱身;好不容易离开京城,却又陷身在这梁州城里,遭遇如此多的变故。
乃至于现在,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盗帅看着对面房顶上一脸笑意的老头,不由暗嘬了嘬牙花子。
四下房上,是十几个持剑而立的桃花剑阁之人,他们一脸戏谑,好似瓮中捉鳖一样。
“后生,你跑得倒快。”对面的老头笑了笑。
此人面容慈和,个头不高,圆头圆脑,发量稀疏,而又生得富态显胖。此时穿着一身皂色剑装,背着手,看着倒像是个米粮店或是肉铺的掌柜。
盗帅撇嘴,他如何不认得对方。
桃花剑阁外门主事长老「笑面佛手」康义仁,其人也确像他这名字这般,‘仁义’挂在嘴上。只不过,盗帅当然知道对方做事行径,满口倶是假仁假义,标准的笑面虎。
“跑得再快,还不是被您老人家堵着了。”盗帅摊摊手。
“听说,你是从青花巷那边来的?”康义仁问道。
“这话可不能乱讲。”盗帅看了眼追了自己一路的那几个桃花剑阁的弟子,开口道:“我离青花巷还有几十米远呢。”
康义仁点点头,“这么晚了,去那边做什么?”
“有点吵,睡不着,到处走走。”盗帅道。
“那要不要去喝杯茶?”康义仁笑着说。
盗帅轻笑,“这还是算了吧。”
话到这,两人虽是含笑,却没有什么温度。
彼此都知道对方身份,话本来就没那么多。
“墨家非要掺和?”康义仁说道:“据我所知,你们自己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缠身吧。”
“是挺麻烦的。”盗帅说道:“不过你可别误会,墨家可不会插手你们的事,我真就是随便走走。”
“这话我可不信。”康义仁挠了挠下巴,“要不,还是跟我去喝杯茶吧。”
“还是算了吧。”盗帅说道,在袖里的手上,已经捏住了飞刀。
“那可真遗憾。”康义仁叹了口气。
话落,盗帅第一时间甩出飞刀,而同时,四下桃花剑阁之人已经持剑刺来。
飞刀很快,尤其是在这等几无灯火的夜里,更是防不胜防。
但康义仁能成为桃花剑阁外门的主事长老,武功当然不会差了,哪怕他未入三境,也绝非等闲。
飞刀在他面前顿住,好似遇到了无形屏障,就这么在半空颤抖着漂浮。
盗帅躲过刺来的长剑,以身法在几人之间周旋,当他看向这边的时候,自是注意到了康义仁的手掌。
那是泛着金光的双手,此时正缓缓抬起,而那柄顿住的飞刀一下失去力量,落在瓦楞上。
康义仁绰号里‘佛手’二字,便是因其武功,他虽是桃花剑阁之人,所学却非剑法,而是大行寺的金刚伏魔掌法。
别看他笑起来慈和慢吞吞的,可这身武功,却极为刚猛霸道。
盗帅脚下一滑,整个人竟就要从此间脱身。
“好高明的轻功。”康义仁眼神一沉,不只是先前飞刀,还是此时身法,眼前这人都绝非无名之辈,而此等轻功也让他一下联想到墨家那名为‘盗帅’之人。
但不管对方是谁,他当然不会让对方轻易离去。
此时,康义仁看着被众人围攻的盗帅,淡淡一笑,探手虚抓,房上瓦片如是牵引,颤动间漂浮起来。